末世刀兵:第二卷 荒原 第三十章 老人
八十四岁的老人思维仍然敏捷,吐字和听力也没什么太大的毛病,至少没有扯着脖子问吴畏“你说啥”。
他坐在椅子上,尽管让自己的坐姿保持正直,甚至不肯把后背靠在椅子上。
“我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会说汉语的外人了。”老人用怀念的语气说道:“我还记上一次见到那个姓叶的年青人时,我才刚过六十岁生日。”
陪着老人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吴畏看着老人苍老的面庞,没好意思坦白自己其实也不会说汉语,基本上现在就相当于一个只大号鹦鹉,还是长得灰不溜秋的那种。
章打结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坐下,而是主动担任了端茶倒水的职责,他很熟练地从旁边的房间里提了一个水壶出来,然后给用两个造型很古朴的杯子沏了茶端过来。
闻到茶水的香味,老人微笑道:“他们找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搞到茶树,所以这里只有花茶。”
他摸索着端起自己的茶杯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几口气,然后小心地啜了一口,说道:“还好他们没有学洋鬼子往里面放盐。”
吴畏没有喝茶的习惯,但是对这个习惯并不陌生,在学校的时候也跟同学赶时髦一起喝过几次,对这种味道怪怪的饮料一直没办法接受,当然如果需要的话,倒是也可以忍受。
所以出于礼貌,他陪着老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很惊讶地发现这种茶水虽然闻起来很香,但是入口时的香味并不浓烈,反而有些淡淡的苦涩。
不知道为什么,吴畏从小就不怎么喜欢甜食和香料,总是觉得食堂提供的点心太甜,香味太浓,对于苦味的耐受能力倒是很强,这种茶水当中淡淡的苦涩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种很难得的感受。
吴畏用从同学那里听来的知识,让茶水在嘴里转了几圈,这才咽了下去,然后意外地从舌尖感觉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
“你在漱口吗?”老人的眼睛看不到,听力倒是很不错,他疑惑地侧了侧头,皱眉说道:“你在干什么?”
吴畏愣了一下,猜到自己可能是出糗了。果然无畏用很鄙夷的口气说道:“喝水都不会,别总给自己加戏。”
吴畏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无畏看,然后才依稀想起当年那位同学似乎是个酒类爱好者,这个类似于漱口的动作很可能是用来喝酒的,至于为什么酒可以漱,茶不能漱,可怜吴畏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区别,所以根本没问。
好在老人也并没有追问下去,活到他这个岁数,估计好奇心已经剩不下多少了,对别人莫名其妙的举动也可以更加宽容。
他慢慢放下茶杯问道:“你的父母都是华人?”
吴畏迟疑了一下,他要用老人使用的汉语交淡时,必须先把自己的意思告诉无畏,然后再由无畏告诉他发音,最后吴畏再把这发音模仿出来,其中难度可比正常的翻译沟通麻烦多了,最大的难点在于吴畏的模仿能力,他的动手能力不错,动嘴能力就差一点,主要是从来都没想到过自己这辈子还要用到口活,所以只好尽量长话短说。
“我是解冻人,没见过父母。”他回答道。
老人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解冻人是什么意思?”
话一出口,吴畏在心里暗暗叫苦,暗暗责怪自己又缺心眼了,这事解释起来可太麻烦了。
好在章打结似乎看出吴畏的窘迫,在旁边替他解释了起来。
“解冻人来源于战前美国的一项研究计划,他们冷冻了一批志愿者的生殖细胞。”
老人恍然大悟,“人类基因组计划!”他说道。
吴畏愕然发现华人一族的知识水平要比他能够想像的高得多。像他从前接触到的章打结、李医生,甚至夜月和“三叔”等人,虽然他们从不刻意表现,无从判断上限,但是无论言谈举止都能看出接受过长时间的教育。就连刚才遇见的逗逼司徒皇,没有足够的学识垫底的话也逗逼不到这个程度。
古人说“知识越多越逗逼”,这句话代表的不是必然的趋势,而是一种可能,有知识未必逗逼,但是知识积累程度的确可以决定逗逼可能达到的程度。知识水平不够的被逼急了只能问你有科学,但是你有良心吗?知识水平够的就可以气定神闲的卖非转食品,高下立判。
而现在面前这个垂暮老人的知识面竟然也如此强大,只听了章打结的提示,立刻就猜到了正确的答案。
说实话,如果吴畏不是出于对身世的好奇从前专门进行研究,他都不知道这个基因组计划是干嘛吃的。他敢跟任何人打赌,在工大的学生当中,十个人很可能找不出一个知道这个计划的人。
吃惊之余,吴畏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既然华人一族生活在荒原上,为什么他们会清楚联合体内部这么冷僻的事?
章打结注意到了吴畏的表情,在旁边解释道:“王爷爷从前是学医的。”
老人淡淡笑了一下,似乎不愿意提起这段往事,转而向吴畏问道:“那你是跟谁学的汉语?”
吴畏刚才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这完全是因为他在老人这里发现的信息太多,大脑有点处理不过来才会出现的漏洞,否则的话,以他并不在乎说谎的性格,为了避免麻烦肯定会给自己安排一个学习外语的后路。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我能不说吗?”
老人愣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当然。”他说道:“你不能相信我们。”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知道我们这些人的来历吗?”
刚刚吃过嘴快的亏,吴畏下意识地想说“不”,不过想起李医生曾经说过的话,感觉华人们似乎并不在意提起这段往事,于是点头说道:“听说过一点,你们的祖先是一支外来的军队。”
“是小章他们的祖先。”老人纠正道:“从他父亲那一代开始就已经不是军人了,最多只能算是民兵。”他惆怅地说道:“当年那支军队,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伸出右手,摸索着左臂上的臂章,淡淡说道:“那个时候,我才二十四岁,也许比你还要年青,总是觉得人生大有可为,天下大可去得。”
“所以我放弃了即将读完的学位,报名参军。”
“然后,战争就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