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述说往事的时候，王启年老人的情绪曾经相当激动，所以在讲述完毕之后，他显得非常疲倦，毕竟是八十四岁的老人，注意力已经没办法长时间集中了。

    章打结把老人送回卧室，回来向吴畏苦笑道：“他睡了。”

    吴畏点了点头表示收到。王启年讲故事的水平不怎么样，基本就是白开水的程度，除了作者本人，很难感动其它的什么人，要是放到网文站点上，那就是妥妥滴自嗨，估计都没人愿意喷他。但即使是从他平淡的讲述当中，吴畏仍然可以感受到那个时代的风起云涌。

    “我从不知道这些。”吴畏思索着说道：“从前我就曾经感到奇怪，有关于那场战争的资料实在太少了，少到几乎没有。我当时还以为资料都在战争中被摧毁了。可是为什么要隐藏这部分历史？”

    他看着章打结，很认真地问道：“他常常给你们讲他的故事吗？”

    “不。”章打结摇头说道：“比起讲故事，他更喜欢种菜。但是我们有自己的历史传承。”

    “种菜？”吴畏的注意力被吸引了，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不是……”

    “但是他仍然喜欢种菜。”章打结打断了吴畏的话，断然说道：“他睡不了多长时间，你想我带你出去走走还是在这里等一会？”

    “你带我来不会就是为了听他讲过去的事吧？”吴畏疑惑地问道：“虽然我对那段历史很感兴趣，但是既然你说他并不愿意给别人讲故事……”说实在的，还有一些话吴畏没有说出口，他对历史的了解太少，从前也没有这个兴趣，所以连互相印证都做不到，没办法确认王启年讲述内容的真实性。

    但是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然后愕然看着章打结说道：“他觉得我是他的战友的后代？”

    “你是解冻人。”章打结说道：“这一点很难造假。但是解冻人可不会汉语。”

    他看着吴畏说道：“你的老师可能是他失散的战友。”

    按照王启年的说法，在核战开始后，他的战友们携带着地面引导器材分赴美国各地，肯定会有一些人活了下来，并且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

    毕竟就像王启年说的那样，每一个美洲纵队的成员都是从西进兵团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也许做不到超杀成神，但是肯定都有过人之处，这些接受过战争洗礼的精英在一场核战当中活下来机会毫无疑问比普通人更多。

    吴畏很震惊地看着章打结，“这太想当然了吧？”他喃喃说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吴畏知道这个想法没有错，至少自己有一个中国老师要比被古代鬼战士上身更容易理解。

    “等一下。”吴畏好歹也是上过大学的人，不说身经百战，至少也积攒了相当多的人生经验，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在脑海里对无畏说道：“你说你是古代的刀客，为什么你们用的语言是一样的？难道这么多年来，你们的语言从来没有发展过？”

    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语言这个东西做为日常生活当中最常用的交流方式，承载着信息交换的作用，所以无论它想或者不想，都会随着文明的进步而发展和改变，吴畏曾经读到过一篇文章，上面说现代语言和古代语言之间的差距之大，完全可以说是两种不同的语言，最多也只是同一语系而已。

    如果说文字还可以利用词根来猜内容的话，在发音方式上面的演变就太大了，几乎不存在一种几百上千年都没变化过的发音方式，吴畏模仿无畏的发音都能让王启年听懂，一般来说肯定会放大差距之处，但是显然两个人之间并不存在这种隔阂，然而按照无畏的说法，他可是冷兵器时代的战士，连火枪都没见过。

    在城市联合体当中，历史是一个相当冷门的专业，通常不会有人专门去研究它。据说联合体政府某一任可能叫鲁迅的执政官曾经说过，“历史唯一能让我们记住的教训是，人类总是在重复前人曾经犯下过的错误，直到把自己彻底作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结论，所以历史专业才会这么不受人待见，当然至少从吴畏这个工科生的角度来看，这个结果并没有什么错误之处，研究古代人吃什么绝对没有学习怎样拧螺丝更有实际意义，毕竟当你的车抛锚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公路上时，知道怎么换轮胎肯定比知道几千年前的玛雅人为什么不用轮子更有实际意义。

    显然这个问题超出了无畏的理解范围，所以他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被吴畏催得急了，这才忿忿地反问道：“你是要跟作者战设定吗？”

    吴畏想了想，觉得以这家伙的识字量怕是看不了网文，当然不可能知道作者是谁，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他的确不知道答案。

    章打结也没有继续跟吴畏讨论他的国学老师，既然吴畏不愿意承认，那么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是一洗就可以了之的，章打结自问是个很有节操的人，干不出这种咄咄逼人的事。

    王启年虽然是一个人住，但是生活起居其实是有人照料的，章打结说老人一天只吃两顿饭，有人按时送饭过来，如果吴畏想在这里吃饭，章打结可以提前通知送饭的人。

    不过吴畏对等待没什么兴趣，还是决定出去看看自己的同伴们。章打结对这个提议没有意见，他其实也不喜欢聊天，更担心在陪着吴畏聊天的时候睡着了。

    结果两个人从王启年的小院子里走出来后，就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用的是王启年使用过的汉语。

    汉语的发音特点很鲜明，所以不需要无畏这个实时翻译，吴畏也能判断得出来。他疑惑地看了一眼章打结，心想你们这里还真有辩论的传统。

    张东升他们都不会汉语，所以肯定不是吵架的主体。虽然王启年他们几乎已经认定了吴畏是当年美洲纵队的后裔，但是吴畏自己知道不是，自然要保持过客的自觉，不愿意卷进人家内部的纷争当中去。

    章打结也听到了争吵声，心中不免有些不满。和每个正常人一样，他当然希望把自己所在团体里好的一面呈现给外人看，可是这帮家伙也太不配合了，独立富强民主什么的让你们表现算为难你们，难道文明和谐这种事还要别人手把手教吗？真当别人俩手都放方向盘上就可以让你随便打了是吧？

    他看了吴畏一眼，主动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没等吴畏回答，就抬腿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