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归的视野再次出现光芒，入眼是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天花板。

    身体的感觉一一复原，随着一声提示音，芯片也重新启动。

    “我这是回来了吗？”楚君归想着，移动视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已经醒了！快通知主任！”视野之外，传来小护士的声音。

    几分钟后，楚君归感觉身体几处地方传来微弱的电流，正在刺激他的身体，收集反应。一道复合扫描光束正从头至脚地扫描着他的身体，两股饱含药物和营养物质的液流正在注入身体。

    楚君归感觉身体出现了点点刺痛，那是一个个还没有完全愈合的微小伤口，直径都是0.2毫米左右。伤口数量惊人，光是头部就有1400多个，加上身体的，要超过3000个。

    与微小体表伤口对应，楚君归感应到身体内部也出现了数千个微小的空隙，直径0.1至1毫米不等。这些空隙原本的血肉都被取出，现在由体液填补。

    “这就是真实梦境死亡之后的修复手术吗？”楚君归想着，继续扫描身体，然后就发现身体内部还有无数个微小的坏死颗粒，里面的细胞已经失去一切活性，甚至都无法作为营养物质被吸收，反而转为各式各样的生物毒质。楚君归初步检测，就发现了700多种不同的毒素。

    “原来如此……”楚君归明白了死亡的惩罚机制。在真实梦境中死亡后，全身会出现无数微小的死亡肌体，这些死亡肌体不及时清除的话，就会产生复杂的毒质，对身体造成二次伤害。如果没有任何的外来手段干预，普通人最终大脑中就会产生数以千计的微小孔洞，或是纤维化，或是无机质化，对智力的损害源自于此。身体肌肉和脂肪的伤害相对不大，但是脏器的损伤也是不可逆的，最终会导致多器官衰竭。正常情况下，人体的自愈力能够保住生命，但是健康水平会永久下降，个别脏器只能保持最低的功能需要。如果再出现一次死亡的话，就有可能出现真正的器官衰竭。

    这也是对真实梦境最初探索时试验人员事故率居高不下的原因。只要二次进入并在真实梦境中死亡，就有可能出现残疾。三次真实梦境死亡会注定出现残疾、智力退化到低于正常人水平、出现精神疾病、个别器官大部坏死等等严重后果，并且死亡率也会提升到20%以上。

    随着三大势力加大医疗方面的投入，在微创手术和清除后续毒素方面有了长足进步，这才使损害显著降低。但是哪怕是现在，要清理数以千计的微小损伤也是远远超越了人类的医学极限。同时在楚君归身上出现的700多种毒素，人类能够有效应对的只有100多种。

    楚君归一边想着，一边完成身体自检。医疗舱的舱盖自动打开，床板抬升，营养液液面下降，楚君归的面部浮出液面，在机械辅助下坐了起来。

    零博士走了进来，看了眼屏幕上的数据，说：“生命体征正常，恢复得不错。好了，你们先出去。”

    众多的医生和工作人员离开后，零博士端着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另一只手则在医疗舱的控制台上飞速操作，转眼间大量高能营养剂就输入楚君归的身体。

    楚君归现在正需要营养，于是全力吸收转化，用于生出新的肌体组织，填补坏死组织留下的空白。

    零博士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惫，看起来像是几天没有睡觉的样子。楚君归向他看了一眼，就说：“你给我的资料里错漏百出，是有人想我死，所以在里面动了手脚吗？”

    零博士摇头，“那样太麻烦，也太间接了。有能修改我手上资料的权限，还不如直接给你输点毒液，毒死你算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一块板岩的物理性能居然会差那么多，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你的运气不太好，一进去就遇到了梦境世界的变迁，而且变迁还是提前了整整两年。不止是你，我们还有超过50个人在里面死亡。你应该是遇到了原本只会在二级区域中出现的猛兽，才导致死亡。为了救你，我可是捡起了已经放下几十年的手术刀。同时操纵200多台分子刀的滋味，可不好受。”零博士的声音中都透着疲惫。

    楚君归再度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说：“这种修复非常有效，我现在的损伤只有1.47%。既然这样，那为什么那些探索队员死亡惩罚会是10%？”

    零博士微笑道：“你当谁都能像你一样同时享受200多根分子刀吗？能够操纵分子刀的医生即使在这里也没有多少，一共只有30多个。他们就算同时上阵，每个人也最多同时操控四到五把分子刀，而且为了避免互相干扰，最多也只能有10个人同时进行手术。这是其一。”

    10位医生，也就是说最多同时有50把分子刀在运作，同一时刻可以清除最多不超过50处坏死组织。而大脑部位显然容不下十位医生。楚君归通过自己的身体记录，知道坏死组织产生后，数小时内必须清除，否则就会开始产生毒质。

    零博士继续说：“任何东西都是有成本的，一把分子刀价值300多万，最多使用5次。光是在你身上，就已经用坏了600把分子刀。”

    话说到这个地步，楚君归就明白了零博士的言外之意，王朝不可能在普通的试验员身上花这么多的钱，更不可能让零博士亲自操刀。

    一次手术光是器械费用就是2亿，这才是楚君归损伤只有1.47%的基础。王朝对大部分探索队员的态度其实是消耗品，最多两次死亡后就会被移出探索名单。他们的身体损伤会被真实梦境忠实记录，再进入也是实力大减。

    零博士调出楚君归的身体数据，审视了一遍后皱眉道：“1.47%还是有些高了，你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当然有。”楚君归闭上眼睛，体温迅速升高，开始全力在身体内部催生新的组织，同时把积存的毒质排出体外。片刻后，楚君归身体表面出现无数细细的淡黑色油珠。

    零博士眉毛一挑：“这么多没有见过的物质？好，很好，看来让你参加这次的试验是来对了！”

    零博士伸手一点，医疗舱里所有液体都被吸走回收，转移到专门的惰性金属罐中封存，然后贴上极重要的标签。随后医疗舱内喷出新的营养液，冲刷着楚君归身体，等到积满后再装了一罐，然后又开始新一轮冲刷。

    整整洗刷三轮之后，楚君归终于忍无可忍，道：“够了！”

    零博士哈哈一笑，说：“这么难得的样本，当然得多留存一些。现在感觉怎么样？”

    楚君归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说：“损伤0.97%。”

    零博士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现在世界变迁已经过去差不多30个小时了，稳定期也已经过了24小时。你准备一下，一小时后再次进入。”

    “没问题。”楚君归知道正常人在真实梦境中死亡后至少需要一个月的康复和恢复训练，才能重新进入。作为试验体，他当然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在零博士离开之前，楚君归问了一句：“林兮那边怎么样了？”

    博士笑笑，说：“她比你强，成功躲过了变迁影响，主动回归。虽然有点小伤，但是可以忽略不计。”

    “嗯。”楚君归点头，重新躺下，医疗舱盖缓缓合拢。

    一小时后，随着倒计时结束，楚君归的视野暗了下去，又重新恢复，再次进入真实梦境。

    这一次周围的环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楚君归出现在山地区域，前方不远处有个十几米高的小瀑布，水流落入下方的水谭中。水潭的水满溢之后，沿着一条岩石为底的河道蜿蜒流走。

    两侧都是葱郁森林，地面上依然是剧毒的苔藓。

    “山地吗？有点麻烦。”

    按照零博士给出的资料，山林地带是最为危险的初始区域类型之一，森林环境是猎食者最适宜隐藏的地方。除此之外，山地往往温度较低，已经体会过这里小风的威力后，楚君归再也不敢把低温不当作一回事。

    “原始生存吗？这个我擅长。”楚君归扫视着周围，视线所及之处，各类事物都被一一识别，分类建档，为下一步研究作准备。

    真实梦境变迁后，世界底层物理规则会有些微的调整，零博士给楚君归的资料有很大一部分已经失效。不过楚君归自有准备，如果没有芯片、主脑这些外来手段辅助的话，那么试验体不仅是最好的战士，还是最好的研究员。

    林间又是一阵小风吹过，瞬间打断了楚君归的思路，差点让他的思维停滞！一次性被吹走15%的热量，让楚君归认识到现实的残酷，在想那些有的没的的远大理想之前，先得弄件衣服穿！光屁股的下场，就是三道小风半死，五道小风玩完。

    楚君归搓了搓手，准备开干。作为从徒手起家一直撸出冥后炮的试验体，做件衣服还不是小事？

    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又是一阵小风吹来。这次楚君归连寒战都打不动了，小半个身体都出现了麻木和僵硬。而且小风透体而过，居然从楚君归身上吹出来不少东西！

    那团雾气在空中幻化成一个极淡的身影，只能勉强看出上半身，下半身干脆就是一缕雾气。那有着标准中性美的小脸上透着茫然，四下张望：“这是哪？”

    楚君归则是大吃一惊：“开天？！”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