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忍者肉痛同意了手术。没办法，有时候意气之争真的会坏事。陈琦急急忙忙的去安排术前的准备，他赶紧走开了，他怕王德华又反悔了。

    不到十分钟，张凡要主刀膝关节置换术的消息传遍了骨二科，虽然科室里看起来风平浪静，可上上下下的医生都保持着观望。

    骨一科当时新主任刚上台，科室里面纠葛挺多，所以张凡当时的第一台手术，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波澜，可骨二科不同，主治都是王德华带出来的，目前科室里还能保持一个均衡，按部就班的工作。

    可今天不同，一个骨一科的住院都开始做膝关节置换术了，那是不是也说明骨二科太死板，或者说骨二科的主治水平不行？人都是有危机感的，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技术单位，后来者居上特别常见。而且也很残忍，你年纪大、资历老，对方比你小个七八岁，可你还必须得俯首帖耳的对他表示尊敬，因为他是主任。

    你可以对院长不在乎，可天天见的主任你不得不重视，他关乎着你的直接利益。这就是一个大医院，主任几乎都是年龄最大的，比主任年纪更大医生的几乎不存在。就是有也是那种存在感不强的医生。

    茶素市就一个大型三甲医院，一个科室主任竞争的残酷性，不到一定的年纪真的体会不到，这是人到中年的悲哀，你不拼搏，将来可能就会被排挤被无视，拼搏了说不定也是带着一身的伤痕，默默的离开或者隐身在角落，从此再无发声，如同看客一般，静静的观望一个时代的兴起。

    清晨，骨二科的晨会压抑至极。原本热闹的讨论也不存在了，简单的手术安排，简单的制定方案，大家都在等待，都在准备。王德华也无心理会，他今天莫名其妙的烦躁，会议室里清一色的白大褂，让他觉得烦躁，极度的烦躁。

    手术开始，安排了手术，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停止的，一是各科室都已经做好了手术准备，二是无法向病号及家属交代。老王洗手后，双手挂在胸前，默默不语，眼前的张凡如此的年轻，如此的利索，消毒铺单有条不紊。

    张凡动作越标准，他越不安，“难道我是嫉妒吗？”老王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他才多大，小屁孩一个。可能是累了，三年的主任，连年休都没有享受过！该休息休息了！”

    “主任，开始吧。”张凡都准备好了，可老王还坐在麻醉师的凳子上发呆，陈琦叫了一声。

    “哦，好，开始。”说着话，从发呆中惊醒的他赶忙站在了一助的位置上，十分的不习惯，这个位置多少年没有站了，他已经习惯了张凡站的位置。

    膝关节是人体最大而且最复杂的一个关节，俗话说人老腿先老，说的就是膝关节。

    膝关节置换术手术为什呢难，就因为它承担的人体的重量，重建膝关节的时候，要考虑好多好多因素。

    首先是一个力线的问题，力线做不到解剖位，身体就会歪斜，长时间就会出现脊椎变形。第二要考虑一个角度问题，外旋角度、内旋角度都要考虑。稍有不慎就会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对膝关节解剖如果不是相当熟悉，最简单的术前定位都做不好。各种力线、各种角度，背熟都要好几天。就熟练度来说，张凡并不比王德华差，而且还要更熟悉，张凡可以在系统中随时练习，模拟手术的逼真度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了。

    将骨髓内导引器插入髓腔，贴近股骨，测量伸直间隙、安装外旋装置。截骨、测试、安装假体，检查力线、稳定度、屈伸功能。冲洗、清除骨水泥、再次检查。

    老人实报实销，器械用的都是目前市医院能联系到的最好的进口材料和器械，相当好用，张凡也喜欢用这种进口器械，顺手的很。

    手术进行的非常顺利，老王一头的汗，他让张凡给吓住了，手术刚开始的时候，他眼睛一直盯着张凡手中的刀片，只要有一点点不对，他准备随时喊停。

    结果，从头到尾。张凡做的比他还漂亮，对关节的解剖比他还熟悉，真如庖丁解牛般的熟练，锋利的刀片划过肌肉避开大的血管，轻轻切开韧带，切口平直。对位对线、角度测量，每一步都是熟悉无比，每一步都是完美无缺。

    不要说十年前，就是现在的他都达不到张凡的这种熟悉程度和完美程度。他微微的张开嘴，想说话，可口干的厉害。只能机械般随着张凡的动作，被动的配合。

    未上手术的陈琦，就站在张凡背后的小凳子上，他是旁观者，看的更加清晰，他的位置如同是上帝之眼一般的清晰，比二助三助看的更清晰。虽然和王德华配合了上百台的膝关节手术。

    可张凡的动作更轻松更迅捷也更完美，“妖孽！狗大的岁数，如此厉害。”他心里惊诧不已，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张凡太年轻了，等张凡达到主治的时候，他都退休了，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

    他不像王德华，他当年脱离骨一科，跟随老王开创骨二科，也是为了利益，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要不是能当副主任，他才不会跟随老王。

    和他相对比，老王更加看重技术，张凡精湛的技艺，对他的打击如同核弹般的摧毁了他与之奋斗了半辈子、骄傲了半辈子的手术技术。

    他与老高最大的区别就是心胸上的差别，老高当年看到张凡的时候，第一时间同样的惊诧，可接下来就是无比的爱才，惜才。

    手术顺利，却很沉闷，没人说话。张凡沉浸在手术的成就感中，老王沉浸在无尽的悲愤中，陈琦已经远遁千里，他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他了解王德华，当年有多自负的王德华，现在就有多悲伤。

    袁涛和罗金吓的不敢说话。这是住院医生吗？这是转科的医生吗？虽然听说很厉害，可也不能这样的厉害吧。手术熟练到不带停顿，技艺精湛到出神入化。

    开始缝合皮肤，老王如同脱离了炼狱一般，他长叹了一口气：“哎！我累了，我下了！”这一刻，五十岁的他，老人般的拘楼着身子，算是蹒跚出了手术室。陈琦尾随而去。

    “张医生，要不我来缝？”老王出了手术室，袁涛开口了，叫小张不合适，叫老师张不开嘴。

    手术室门外，扶着墙的老王对身后的陈琦说道：“我们都老了！看着他拿手术刀手，不带一丝的颤抖，我就知道，我老了。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科室你就先负责起来吧。谢谢了！”

    陈琦张了张嘴，可说不出一句话，目的达到了，可看着一起进医院一起闯出骨一科的老伙计，他心中没有一丝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