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云说的这句话很重。虽然曹云从来没有表达过对自己母亲有任何不满，并且在外人面前只说母亲的好话。但这话仍旧非常伤人。

    很久的沉默让叶澜主妇有了一点叶澜女侠的味道，问：“说吧，想怎样？”

    曹云：“我没想怎样。比如今天你忙碌操办一桌菜，我很高兴。但是你有没有考虑客观情况？比如陆一航，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会随意的到我们家吃饭？”

    叶澜终于爆发：“可是我不了解陆一航，不行吗？”

    不是已经开始化解矛盾了吗？为什么又突然生气？曹云不理解。

    曹云似乎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候曹烈还尝试向曹母说明，解释，纠正和表达自己真实想法。但是后来曹烈选择了沉默，原因是什么？曹云知道，但是不理解为什么母亲很容易发火。现在曹云有些理解，幸苦了一上午的叶澜，本希望得到赞誉和夸奖，得到的却是曹云不甘不愿的应付，内心的火气如同高压锅，等待爆炸的时刻。作为曹云对生气的理解并非这样，曹云以为叶澜情绪已经平复。于是很真诚的说明他认为叶澜今天做的不好的地方，这时候高压锅就出现缺口，‘砰’的爆了。

    前文说过，女人怒火和男人不一样，女人怒火一点一点的累积，而永难消失。每当有新的怒火出现，就会点燃旧的怒火。最终导致爆的原因不是因为当时一句话，一句话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是男人无法理解这种思维，他们很天真认为过去的就过去了，女人生气，在男生安慰后，因为这件事带来的怨气就应该消失无影无踪。

    曹母发怒，曹烈选择了沉默，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因此又更加累积了曹母的怨气。曹云在叶澜爆发后，没有作为一位合格男朋友承认自己的全部错误，恳求叶澜原谅，保证不再惹叶澜生气，哄叶澜开心。

    渣男曹云也选择了沉默。

    叶澜更为生气：“我为了买到最新鲜的螃蟹，早上六点就起床……我手臂上的烫伤……这是油溅的……”

    女生以为自己这么说会增加男生的罪恶感，不，真实答案是曹云脑子已经放飞，时而空白，时而想起工作和生活中的事。耳边的嘈杂声让曹云烦不胜烦，但是理智又告诉曹云，必须得听下去。为什么要听下去？曹云不想吵架。

    厨师回家不烧菜，律师回家不吵架。

    叶澜发泄般的诉说无果之后，坐在沙发上一个人抹眼泪。时不时的说自己的付出和努力。在抑郁的气氛下，曹云静静的把饭吃完，把碗筷收在一起送回厨房。叶澜说，放在那，我自己收。曹云放下碗筷，他想找个借口离开，但是又认为这么做对叶澜伤害更大。可是家里没有躲藏的地点，曹云就拿出手机，坐在饭桌这边玩起手机。

    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一小时，叶澜终于也累了，靠在沙发上，眼睛睁大，不知道在想什么。曹云觉得差不多，站起来：“高山杏问我下午回律师所吗？来了新人，要开个小会。”

    叶澜头转到一边，不想回答，不想说话。

    曹云等待数秒，拿西装，到玄关换鞋，也没有说再见，关上了门。叶澜第二波怒气被点燃，这次没有发泄，而是很委屈的大哭起来。

    叶澜以为曹云会带有抑郁，担心，又愧疚的心情。

    不，相反，渣曹走出电梯，面对阳光的午后，喧嚣的交通声，心情豁然开朗。两者差别让曹云甚至不想回头去看一眼自己的家。中午发生的不开心的事甚至不会降低曹云的工作效率和生活热情。

    这就是逃避情绪萌芽，人本能的在快乐不负责和不快乐负责中，优先选择快乐。

    ……

    曹云到达律师所时候，会议已经开始，高山杏作为老板正在说明律师所的一些规章制度，严格来说是内规。因为正式的规章制度所有律师所都一样，纯粹是挂在明处当牌坊用。

    高山杏首先介绍人事情况，律师所三名律师高中低业务分布。接到电话，或者接待客人时候，如果对方提出见曹云，必须先判断他能不能拿出最少一百万，否则就找借口推掉。行政业务上有问题可以联系魏君，案件上有技术问题可以联系陆一航。最好不要联系她和曹云。

    同时说明曹云的接案风格，第一个风格：有钱。第二个风格：人命刑案通常不接。第三个风格：民诉案没有底线。第四个风格：繁杂的条文类型案件不爱接。

    高山杏很诚实的介绍曹云，诚实通常很难让人接受，很难让曹云接受，所以高山杏在曹云到达前，先把曹云这部分规矩说了。

    刘攀听的津津有味，似乎很新奇。叶娇很认真做笔记。

    曹云敲门，推门进来，叶娇立刻站起来鞠躬：“曹律师你好。”见曹云脱西装，没等曹云接话，就立刻快步过来接过西装，帮忙挂到会议室的衣帽架上。

    曹云一时间不太容易接受这种待遇。但是曹云理解，以本土传统女子教育来说，叶娇是将自己当成长辈对待。刘攀显然不太懂这套，看着曹云，见曹云看向他，点点头。刘攀大部分时间在学校，在校外做义工，是国际民间机构绿和的义工。主张保护野生动物，抵制野生动物制品。做义工不需要太多礼节。

    情况曹云能读出来，叶娇礼貌是习惯，刘攀缺乏必要礼貌是阅历不够，不能从这点就分辨两人的好坏。但是主观上曹云对叶娇就很有好感。

    曹云落座：“不好意思，迟到了。”

    叶娇点头，表示没关系。刘攀是摆手：“没事，没事。”

    叶娇有个很厉害的传统能力，她在鞠躬，点头，弯腰礼仪时，会很快的恢复和对方的眼神接触。其眼睛显得很干净和真诚，很容易让人引发好感。

    曹云：“继续？”

    高山杏道：“你说吧，我知道你憋坏了。”

    曹云看向陆一航，将陆一航看的心中发毛。

    曹云：“一航，你搞什么鬼？一个月三个刑案，你没搞错？当然我不知道这情况是我的过失。你这样办案和司马落有什么区别？你在走马观花的办案。这几天我看了你留下的案子卷宗，实在是……我直说吧：九胜两平是你选案选的好，不是你打的好。”

    陆一航要说什么，曹云摆手，自己要先说完：“你选案没错，都选被告人不认罪的案子。这类案子是比较容易打的。你从来没有接过嫌疑人被捕后联系你的案件。为什么？因为你的案子太低端了，低端到王磊都不接。大部分案件由轮值检察官或者边缘检察官负责。”

    曹云：“都什么案？喝酒打架，办公室扰骚。严格来说小案不比大案来的简单，但这只是理论。你去翻看去年，前年涉嫌罪名刑期起步五年的检控官公诉案，检控官拥有85%的胜率。为什么？第一点，检控官已经掌握了大量资源，没有这些资源他不会起诉嫌疑犯。第二点，针对量刑的嫌疑犯，检方投入的资源也是相应不同的。欧阳逸败场很多，他被称呼为刑案之王，是因为超过一半胜率。你的九胜两平直接秒杀欧阳逸。”

    高山杏解释道：“曹云最近看你办的案子，火气有点大……现在好像还很大。”

    陆一航站起来道歉：“对不起。”

    “一航你坐，我不应该这么说，很不给你面子。但是我认为你已经足够资格单飞了，我自己玩自己的去。回头一看你接的案我就懵圈。没错，你想当检察官，被告不认罪的案子是你的第一选择。但是你也要考虑鸡毛蒜皮的案子，你的对手会是谁？”

    曹云：“以你上个月办的案件举例来说，检方控告李某折断他人汽车后视镜，故意破坏私人财产。检方有多少材料你知道吗？就是警方的一盘监控和李某的一份口供。你是打出花来，认为监控中手持有后视镜不代表李某破坏了后视镜。认为警方没有对案件进行充分调查。你有没有想过警察也很忙的，刑事案派出所不能接，需要搜查课派探员……”

    高山杏：“好了。”

    陆一航如同做错事的学生站着，不敢坐下，再道歉：“对不起，我没有考虑那么多。”

    派出所可以办刑案，但是只在五个情况下可以酌情考虑办案。一：嫌疑人作案被民警当场抓获。二：到派出所投案自首。三：群众将嫌疑人抓到派出所。四：民警获取线索可直接破案。五：其他案情简单的案件。但凡涉及到需要调查和侦查的案件，都需要移交刑侦或者相关部门。

    探员办案必须最少两人一组。探员要接案，看资料，审问，做笔录，走访，需要时间非常多。CSI热播时美国警察炸锅，因为民众对他们的要求变得非常高。事实上警察做不到CSI那么精致。也就只有在大案要案中，警方才可能投入大量资源。

    “不好意思，我接电话。一航坐。”曹云到一边接电话：“我在开会……”

    叶澜的电话：“我已经收拾好了，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我打算搬回旧家。”曾经被曹云拿来当律师费的房子。

    曹云听出叶澜希望自己挽留，可是要挽留需要时间说明，现在自己在开会，话说一半，大家都在等着。曹云：“先别急，我开完会再给你电话好吗？”

    “不好。”叶澜有点抽噎的声音：“我知道我有些事做的不好，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和体谅我，我也没当别人女朋友的经验。有时候生气是希望你能哄哄我，我考虑事情肯定没你那么周全……”

    曹云做个手势，让高山杏先说，自己出门接电话：“我也有错。我很自私的认为：既然你做不成一位合格的家庭主妇，就不要做家庭主妇。我们现在有经济条件，你可以两手不沾洋葱水。健身、游泳、登山、做美容，甚至工作，自己做生意都可以，我都支持你。”

    叶澜：“可是我中了魔咒：我想要一个家。”

    曹云道：“你身世飘零，经历艰难世道，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也没错。不如尝试现在放开自己？黄脸婆没什么好的。”

    叶澜许久回：“我觉得为了我们将来好，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特别是我，我必须考虑我要什么。”

    曹云：“你话的意思是？想要个家，可以没有我？”

    叶澜：“我说了，我必须为我们将来考虑。”

    “哦。”叶澜音量一高，曹云就不太想说话了。双方一起沉默数秒，曹云问：“明天你还去吗？”

    叶澜：“去哪？”

    曹云：“出海。”

    脑袋构造是不是不一样？叶澜被问呆了好一会：“我还怎么去？中午因为陆一航的事，你都要和我翻脸了。”

    “我没有。”好累。能不能就事说事。再说中午我们出现的问题和陆一航有什么关系？

    叶澜：“我觉得我还是先回旧家吧。”

    曹云道：“没事，新家空也是空着……”怎么挂电话了？自己这么说有错吗？你行李和生活用品大部分在新家，既然你决定结束半居同状态，我支持你的决定。考虑到客观情况，不需要搬家。

    ……

    曹云想了好久后回会议室，坐下来见大家看他，问：“刚才说到哪？”

    陆一航立刻站起来：“我。”

    “坐。”曹云道：“一个月最多两个案子，一个案子结束后你需要三到五天的整理期。在庭审结束后，根据控方举证重新整理一次案情资料。不要再接三年以下的案子。”

    陆一航点头：“明白。”

    曹云道：“两位实习生，一位专职做一航的助理。助理的要求很高，也很多，比如随叫随到，不定时加班等。还有一位要做总务……一直是魏君客串这个职位，现在不太合适，毕竟魏君已经是大律师。总务的工作主要是和法庭，客户之间的文书工作。比如我帮助甲辩护，要交纳给法院的有多份材料，包含了律师证复印件，甲的全权委托书，还有我成为甲律师的声明等。委托书也分临时委托书和全权委托书……你们觉得自己适合哪个岗位？”

    刘攀道：“我喜欢和土豪做朋友，我可以选做陆一航的助理吗？”

    曹云点头：“可以，不过请称呼他为陆律师，高小姐，曹律师，魏律师。”潜台词你没资格直接称呼陆一航的名字。

    刘攀连连点头：“是……学姐，可以吗？”

    叶娇在刘攀主动先说明后，怔住一会，见刘攀这么问，只能点头：“当然可以。”

    曹云道：“魏君，你和一航恰恰相反。你不要追大案，同时不要追刑案。你主要承接中小民诉案。这类案子很锻炼人，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可能是谁。考虑到目前魏君收入的问题……高老板到你发红包的时间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