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洪荒:第二卷:甲乙苍青 第一百零六章:杨柳依依细细风
陆酒见明轩如此,张了张口正准备说几句话,就见眼前流光划过,原来是倾尘将折扇一收,横在了他的身前。陆酒被倾尘阻拦,虽然话还未曾出口,却也只好就此作罢。而他静下心来细想,这才发现他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若是贸然多语,只怕反倒不妥。
“是我失态了。”
明轩沉默许久,如今终于开口,却是说了这么一句话。看她此时言行举止,端庄典雅一如寻常,只有眼角那一抹淡淡的泪痕,证明着刚才之事并非虚妄。
她与陆酒关系非同一般,自然知道,陆酒最为看重的两个盛装美酒的法宝,一是化形之时便已在身旁的冰心壶,而另一个,就是眼前的醉墨葫芦了。不过那冰心壶通体纯白,这醉墨葫芦则是一片墨黑,两者颜色截然相反,平时所装的酒也大不相同。以冰心壶所装的,多是清冽之酒,淡雅含香,而用醉墨葫芦所装的,则多为醇厚之酒,回味悠长。
这次陆酒是用醉墨葫芦装酒,可是方才她初饮此酒,感觉就如同清水一般,毫无滋味。但她也知晓,陆酒平日里形容洒脱,然而在酿酒之时,却是一丝不苟,绝无出错之理。所以她刚才做出那番模样,看似勃然大怒,马上就要显露神威,其实不过是吓他一吓,并非真要如何。不过就在那时,那酒的奇妙之处终于显露而出,于是就有了先前的这段情景。
“只要这酒,能让姐姐满意,那便好了。”陆酒也不多言,只是长笑几声,不着痕迹地将眼前这尴尬的场面轻轻带过。
“空濛云水,明镜止水······”明轩看着那由造化宝玉炼制而成的酒杯,面色却并未完全缓和下来。“而且,还用了两种。一者是天河记川之水,一者是黄泉忘川之水,两者虽同出一源,但毕竟有所区别。共用了七大真水之二,再加上最后融入的纳链流泉的泉水,才酿成了现在的这壶酒。”
说到此处,明轩伸手在桌上轻扣几下,顿了顿,这才抬头问到:“此酒何名?”
陆酒见方才之事已然揭过,便不再提起,当即回答道:“上善。”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这是太上道兄所说的话。以‘上善’为名,是源自其‘若水’之性,这倒也贴切。”说到这里,明轩微微愣了愣,忽然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这酒,不是你酿的吧?”
明轩本就极其擅长演算之法,又曾以星辰之力遍览洪荒,自然见多识广。她只是看了几眼,就明白了其所用的皆为何物,后来将酒饮尽,更加确定了这壶佳酿的内中真意。
空濛云水,又名为弱水,乃是出自西昆仑伊川湖中,为妙灵宫西王母所独有之灵物。七大真水皆为先天之物,不入后天一元两仪,更非四象五行之属,此水似云非云,似水非水,聚在伊川湖里,成为宁静大湖,睁开慧眼看去,却又仿若烟雨朦胧,故曰空濛云水。整片伊川湖,皆为空濛云水所成,鸿毛不浮,其力不能胜芥,又有封困万物之能,故而不可越过。西灵娘娘又以莫大神通,用弱水结成阵势,并将其分为九重,把昆仑仙岛护在正中,这便是世间所传的九重弱水了。
明镜止水与三光神水、空濛云水不同,并非聚在一处,而是化作两条大河,奔流不息。其在天界为记川,在冥界为忘川,虽然经过地界的天渊和冥渊,但只是从湖面流过,并不入湖中。此中玄妙难以言说,不过至少众位仙神也清楚,天渊与冥渊之水,并非明镜止水。可也正因如此,那记川之水与忘川之水,又有些许不同。
天河流经天界的九重天,吸纳了星辰之芒与天之清气,而黄泉经过冥界的九垒,则汲取了混沌之灵与地之浊气。阴阳两仪,清浊分化,并不是说混沌之灵就不如星辰之芒,也不是说地之浊气便比不上天之清气。但总而言之,那忘川之水与记川之水还是有所区别,都不是纯粹的明镜止水了。
而明轩不仅将这些看得一清二楚,更加看出了酿造此酒之法,另有一番玄奥,与陆酒所用的并不相同。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姐姐果然慧眼如炬。”陆酒早就等她这句,故此更无隐瞒,当即答道。“这酒,是墨痕道友送来的。”
“墨痕,原来是他······”
明轩听到这个名字,沉吟片刻方才想起,那个逍遥于天地之间的清影。
陆酒说道:“他说,他北海清冷,身无长物。听闻姐姐与倾尘哥哥将要远行,故而备下薄酒一壶,略表心意。”
明轩微微皱眉:“他要来送我,自己过来便是,缘何找上了你?”
“墨痕道友不知哥哥姐姐的行踪,曾寻过伏羲道兄,但女娲道友······”陆酒说到这里,猛然想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当年那件事情他虽不甚明了,但也立即改口道。“女娲道友正在闭关修行,伏羲道兄为她护法,不便离开。于是他又去东昆仑找太上道兄帮忙,但三清道人皆在清修,不见宾客。太上道兄传话玄都大法师,让他来西昆仑找西灵姐姐,恰好我在那里,此事便落到了我的头上。”
“他既然酿好了酒,你刚才所做的,又是什么?”明轩这句话,问的便是陆酒将纳链流泉融入酒中之事了。
“墨痕道友酿酒,有独属于他的风格。”陆酒有问必答,显然早已料到明轩会问这些事情,早已向墨痕打听清楚。“他这壶‘上善’,关键就在于最后一步。且一旦酿成,就必须立即饮用,一刻不能多,一刻不能少,不然便无此般功效。所以分别之时,他给了我一壶泉水,用作最后成酒之用。”
“罢了。果然如此。”明轩轻叹一声。“西灵姐姐说的没错,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又有几人,能算计到她的头上?”
正在此时,江边忽有一阵微风吹过。
洋水之畔,杨柳依依,枝桠萌动,随风而舞······
似是留客,又似,是在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