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令人难以忘怀的美味。”

    但这种美味是不能随便享受的，陈威又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口里，两片嘴唇上下起合，发出唧唧响声，然后，喉结上下一动，咽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毅然而然的放下了筷子。

    房间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欲望会使人堕落。

    它会导致我们内在的复杂和混乱。如果我们是宁静的，那么一切都会变得清晰。”

    “不！

    这是——世界的不可抗力——它让你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一个来自更美、更令人惊叹的世界的召唤，这种召唤使你不可避免的充满欲望。”

    菲兹高举双手，像是个狂热的宗教徒，看上去还是那么的不正常，试图给自己过去的恶行辩解，但陈威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最近在研究智瞳的那一套理论。

    宁静致远，遁入智瞳。

    这个和平主义领导下的智械组织，有着它自己所独有的一套宗教体系，咋看去像是佛教的衍生，但其中自有它独特的精神内涵。

    “你是幸运的，即便生的丑陋，肥胖，一身恶臭而又......，但是你获得了力量。”

    “丑一点也没关系，反正也没人看你。”

    来自尤金来的补刀。

    菲兹再听不下去了，不由得嚎啕痛哭起来，他本来就是个又矮又丑的胖子，在获得了牛的赐福后，变得更丑了。

    “丑陋的，要把它展示出来，这样它会消散。

    美丽的东西则需要小心隐藏，让它进入深处，扎根，成长。”

    美丽的东西？菲兹低头看了看自己肮脏的手，那上面沾满了黑的灰的污垢，就像欲望本身一样的污浊，而欲望本身喜爱和追逐的，也都是那些污秽的东西。

    “不，你根本就什么都不了解。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他抬起手，愤怒的指着陈威，“我不信，我不信在这样的味道面前，你都能保持无动于衷！”

    陈威的目光沉静如水，他重又拿起筷子，“当然，你说的很对，没有人能无动于衷。”

    在“灵”被人当做食材端上桌的那一刻起，有些改变就已经发生了。有时候你不能改变生活，就必然要为生活而改变。

    陈威更多还是倾向于接受这一改变的，即便有智瞳的理念中和，但他对于这套说法，更多的还是理解。

    他理解如何，他不理解为何。

    就这么突然地笑了出来。

    这一笑没能让菲兹紧绷的心有所放松，反倒是变得更加的惶然失措、愈发的患得患失起来。

    “吃吧，一起吃。”

    陈威给尤金来递了一双筷子，并示意斯狄欧一起上桌。

    在二次灵化后，这个最古型号的智械身上，也安置了最新的能量转换系统，这让斯狄欧能像一个正常的人类一样进食，一样去享受食物带给人的美妙体验。

    两人没敢拒绝，一并入座。

    阳光透过巨大的七彩玻璃照射进来，将这一刻映衬的瑰丽而又神圣。

    “吃。”

    尤金来就不再矜持，小心翼翼的拾了片油炸的孽鬼肉柳，拿牙撕了一小块送进嘴里，仅这样一点的量，就让他浑身战栗，似要爆衣一般，坠入了幸福与痛苦交织的奇妙梦境之中。

    “太，太好吃了！”

    “这是什么味道？哦，为什么要让我吃到这样的、这种级别的美味，以后吃不到了怎么办，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尤金来一阵发癫，呓语不断。

    旁边的菲兹看到这一幕，就跟着嘿嘿笑，“看吧，这就是不可抗力，是不是看到了另一个世界，来吧，感受这足以让万物沉沦的美好！”

    但很快，他就没心思说这样中二的话了。

    尤金来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的停住了手，“真的是无法形容的，额，好吃。但哪有你说的什么新世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这丑东西莫非是在蒙骗我们，我告诉你，修得再胡言乱语！”

    “什么！？这不可能！”

    眼见尤金来就这么轻易地放下了手中筷，也没拿手去抓去抢，反倒是面色如常的和自己胡吹八侃，菲兹惊得舌头都吐了出来。

    另一名用餐者更是一点动静没出，斯狄欧悄悄擦了擦嘴，很好的维持着一个绅士该有的样子。

    “就连你，就连你也？”

    菲兹指着桌前的三人，有些话如鲠在喉，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你的能力吧，斯狄欧。”

    唯一一样不带任何鬼畜材料，完完全全就是一样家常菜的香菇青菜，也被尤金来舔了个干干净净。

    “加速烹饪的同时，还能做出这种味道。厉害，真的厉害，以后我就赖在你家了。谁让你做的这么好吃，我没吃过还好，你这不是菜，简直就是最烈效的毒品啊。”

    陈威默然不语，斯狄欧的能力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生效，他吃起来那盘香菇，还是有些寡淡的样子。不然的话，他肯定是要想办法将人弄过来留在身边，好好供给自己的一日三餐的，真是可惜。

    “这不可能，不可能......”

    菲兹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摇头晃脑的连连后退，像是看到了什么择人而噬的怪物，殊不知自己才是众人中最为怪诞的存在。

    “喂，把你的舌头收一收，你看都落在地上了伙计。”

    菲兹的口中舌越伸越长，就像是一条粉色无皮的肉蛇，从他那腥臭的嘴里缓缓爬了出来。

    尤金来跟了陈威这么久，不说见惯了大风大浪，但也觉得这一幕有些渗人，当然更多的还是恶心。

    那舌头好像真的没有极限一样，从菲兹的口中一路垂到了地上，并且还在往前继续延伸，仅仅就这么看着它，尤金来都有点受不了了，他感觉自己像是像是受到了某种污染、遭到了某种心灵层面上的打击。

    简单来说就是辣眼。

    肉蛇自不会是从虚空中无端出现在现世，随着它的延展，菲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他的身体在这一过程中全部化为了养料，以供自己的舌头尽可能的变的更长、更长......

    地上很快就只剩下一滩衣物，以及，一条舌头。

    菲兹即便人不在了，那熟悉的、总是醉醺醺的语调还是回响在众人的耳畔，“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他娘的，死了还来恶心人。”

    尤金来拾起桌上的餐刀，一脚将舌蛇踢得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