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发完感叹后，身影一晃就飘到安东尼旁边，也像模像样地坐在了台阶上，看着广场上篝火的余烬残烟怔怔出神起来。

    安东尼此刻真的有十万个为什么要问，既然都说了是两对璧人，显然自是情投意合的情侣，这家伙居然把自己的拆散行为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实在是让安东尼感到有些滑稽。

    至于他说到的又抱到了一起，倒让安东尼耳根都红了起来，好在血痂太厚，外人是瞧不出来的。

    “你应该还是叫安东尼吧？”那黑影拉家常一样很随意地问道。

    “是……”安东尼照实回答，他也想了解一下这其中的关系。

    “你知道吗？我们皇族很久很久以来，都没有出现过自然分娩的婴儿。”黑影追忆起不堪回首的往事，身上的黑气都变得更浓厚起来。

    若是有兽人此刻正在偷窥的话，定然会惊讶于这台阶上怎么多了个奇怪的黑洞。

    “你也是皇族？”安东尼有些惊讶道。

    “唔，凤凰小姑娘，你歇歇吧。“黑影没有回答安东尼，反而看着立在安东尼旁边正一脸寒霜怒对自己的凰儿道：“你这样子很破坏我们的谈话气氛呢。”

    “……”

    凰儿瞧了瞧安东尼一脸的镇定，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本自己救了他，以为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现在按照黑影的说法，这家伙的故事显然并不比自己少。

    说不出什么感觉，有点失落，又有点惊喜，似乎被他骗了，而自己好像又心甘情愿被他骗（安东尼此刻应该凑个鬼脸过来：我哪有骗你啊？我也很无辜啊……）。

    凰儿当下便气嘟嘟地哼了一声，也坐了下来，却把头扭在了一边，似乎真心地为自己刚才的疯狂感到不值——那可是自己第一次为了某个异性如此搏命啊！

    现在却好像多次一举，真是羞死了……

    黑影见怪不怪地这才继续道：“……什么皇族血族，其实都不过是我们这些人类罪酋的后裔自我脸上贴金而已。”

    “为何要这样说？我们都知道皇族的先祖是人类，但现在你们已然自成秩序社会，自命皇族当然也无可厚非。”安东尼并不想纠结于皇族是什么来历，他关心的是这个黑影到底是谁，怎么对原来的安东尼的底细如此一清二楚。

    “秩序社会？”黑影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浑身颤抖起来，甚至有一团团黑气被抖得脱离了他的躯体，直接消散在了夜色中。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安东尼通过牙烈等狼人仆从甚至是纳尼巨兽的亡灵所留存的记忆中知道，霍波帝国的疆域是非常之广袤的，统御的兽人足有十几亿，若无有效的秩序，这个帝国断然不会延续如此之久，发展得如此强大。

    “唔，你一路到此，应该看到了沿途的那些绞刑架了吧？”黑影没有直接评判他说的对错，而是很自然地反问道。

    “当然……”

    “那你觉得这种寄生在血腥高压之上的社会秩序，值不值得继续下去呢？”黑影似乎忽然化身为了一个淳淳善诱的资深社会学导师，正在启蒙唤醒一个沉睡中的热血青年一般。

    “……”安东尼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这种问题涉及复杂。

    一个帝国的形成，可不是买一筐菜那么简单，不好的挑出来扔掉就行。

    诚如哲人所言：所有的统治都是基于生产力的发展而发展的。

    同样，所有的秩序都是出于维护生产关系的正常运转而形成。

    安东尼一到莱茵镇广场的时候，就看见了广场北侧那一堵墙似的巨大石壁。

    上面刻满了各种简单明晰的图案，就算是最愚笨的兽人一看到这些形象的图案也会明白：这些都是不能违反的法规。

    比如有图案画了一个兽人手中拿刀正砍杀另一个兽人，然后旁边就画了个绞刑架。

    有图案画了一个兽人抢了另一个兽人的东西，旁边也画了个绞刑架。

    有图案画了几个兽人纵火烧一个屋子，旁边也画着绞刑架。

    ……

    图案内容涉及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常见的严禁行为，但基本上处罚都是绞刑。

    其中只有中间的一副图案的处罚方式是砍头，那图案画的是一群兽人都跪拜在一个皇族面前，却有一个兽人站着没有跪拜。

    相比起绞刑，砍头显然对于兽人来讲更严厉更恐怖，因为在兽人的信仰里，只有全尸才有资格觐见摩那神。

    这很形象地表明了皇族的权威不容藐视和质疑，震慑力自然不言而喻。

    但这种形象的法规有没有起到应有的效力呢？

    从那些很少空着的绞刑架可以看出，兽人们违法的行为还是非常高频的。

    这能怪罪于兽人们野蛮粗俗不懂法治吗？

    俗话说仓廪实方知礼仪，兽人们生产力本就低下，食量又大，人口又多，任何的法规在饥饿面前甚至都抵不过一截草根或半块发霉的肉干。

    所以这块石壁上的图案内容很大程度上等于是皇族自娱自乐。

    真正行之有效的统治并不是靠兽人们遵从这些图案。、

    而是靠绞刑，靠砍头去达成……

    黑影似乎知道安东尼在想这些东西，也溘然叹息道：“你和你的父亲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都如此多愁善感，仁心泛滥……”

    “好像阁下与在下先父很熟？”

    “当然，按理你应该叫吾一声师公……”黑影摇头叹道：“可惜吾早亲自下令把你的父亲处死了。”

    “什么？”

    “因为他犯了个吾以前无法原谅的错误……”黑影自怨自艾道：“而后来，吾知道吾才是真正犯了错误的那个家伙……”

    “什么错误？”

    “因为你的父亲承认是他刺杀了吾的钦命大臣，霍波帝国的前首相威廉·佩恩大人……”

    “……”

    “所以吾只得下令把他处死……”

    “……那我从哪里来的？”安东尼自己都觉得自己问得有些犯傻，但却似乎又不得不这样问。

    “遗腹子，你是个遗腹子，而且是我们皇族几百年来第一个自然分娩的孩子……”黑影有些激动不已道。

    “我母亲是谁？我为何又到了东边？”

    “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叫玛丽·佩恩，她正是威廉·佩恩的大女儿……在吾处死你的父亲后，她就失踪了，现在吾才知道，她是在别人的协助下去到了东边……”

    “玛丽·佩恩？”安东尼对这个名字完全陌生，在记忆里根本找不到半点讯息。

    “你当然是不会知道她的，因为她在生出你之后不久就去世了。”黑影惋惜道：“她的骨灰还是协助她去东边的那位伊尔曼很久后才带回到故土的。”

    “你认识伊尔曼？！”

    “当然，他身为吾的御用法师，就是化成灰吾也是认得的。”黑影淡然道：“其实你现在可以叫他一声姨父，因为他的爱人珈兰·佩恩正是你母亲的亲妹妹，你怀里抱着的，正是他们的女儿伊芙琳娜，也就是你的表妹。”

    “这……情况好像很复杂……”安东尼抱着的手不自然地松了开来，似乎感觉到了一种尴尬，虽然自己不是真正的安东尼，但这种过于亲血缘的关系，已经让他对自己之前对伊芙琳娜萌发出来的爱意感到了深深的羞愧。

    “哼哼，更复杂的还在后面呢……”黑影似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安云行省卡恩总督全名叫卡恩·佩恩，是威廉·佩恩的长子，也就是你的舅父大人，他的女儿卡乔·佩恩和伊芙琳娜也是表姐妹，却因为吾那不争气的孙子都赞造下的孽而死了，吾爬出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了个办法让她的死灵暂时寄存在伊夫琳娜身上……”

    “……！！”安东尼露出无法描述的惊讶：”额滴个乖乖，怪不得写这书的那个苦逼作者都疯了呢！”

    “所以，你现在也有义务和责任帮吾一起把你的两位美丽表妹拯救一下……”黑影又似在警告道：“在她们没有彻底分开之前，你可千万别再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