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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亦无双:正文卷 第一章 花间酒肆少年郎

    雾月大陆,商国,不第城。

    城名不第,可历年来金榜题名的书生倒是极多,一时间,不第城习文成风,连那三五成群、穿着开裆裤聚在一起嬉戏的孩儿童,都鲜唱童谣,换为吟诗念词了。

    这在尚武尊强的雾月大陆,倒也成了一件稀罕事,也正因此,不第城,成了周边盗匪眼里的香饽饽。

    城南那片桃花林下,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家酒肆,酒肆名为花下客,酒肆的老板,是个书生模样的少年,少年,名叫城南。

    人们不知他的来历,有的说,他是大城来的世家公子哥儿,过来读书;有的说,他是参考失利的落魄书生,弃笔从商。

    但这也都是大家的猜测罢了,大家唯一知道的,这书生模样的少年,最喜四月惜花时节,坐在酒肆门前,映着漫天的飞花,遍地的粉红,静静的饮酒,听说书人讲些江湖。

    大家还知道,偶听到说书人说道精彩处,少年眸子里闪过的神采,很迷人。

    尽管酒肆开的突兀,少年来历成谜,可日子久了,慢慢也都熟络起来,大家有事儿没事儿的,都乐于去酒肆小酌几杯,照顾他的生意。

    也都知了少年的脾气秉性——若是外出听了些什么江湖趣闻,讲与少年听,若是讲的精彩,酒钱减半。

    人们偶尔也会和少年打趣。

    “喂~我说小哥,你怎么对江湖事如此感兴趣?”

    “说的是呢,见你没事儿也总捧个书看,不如考个功名来的实在!”

    “对呀~看你身子骨孱弱的那个劲儿,风大了都怕你被刮跑了!哈哈哈!”

    “嗝······就·······就是的,你要是如此感兴趣,听······听我们说有什么用,有本事······有本事去问问城外的盗匪,他······他们一定知道的比我们多······”

    这是有人醉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第城谁人不知城外盗匪,是城里人心中的痛?

    每逢这时,少年也不恼,递上一块热毛巾,笑着打圆场,说他醉了,说盗匪知道个屁,他自己就是盗匪来的。

    少年每次这般说,酒肆间的人,总是哄堂大笑,说若是少年这般身子骨能当了盗匪,母猪都能上树。

    少年无奈撇撇嘴,又回到柜台,托腮发呆。

    城南真的是盗匪来的。

    具体怎么成为盗匪的呢?城南也不知道,可能打生下来记事时候起,他就是个盗匪吧~

    那时候的不第城,还没有这么多及第的书生,那时候,也是他义父第一次来不第城踩盘子。

    听他义父讲,那是一个雪夜,他带着手下一帮弟兄,兜兜转转,好下手的大户人家没寻着,倒是在城南墙头下边,捡着了尚在襁褓的城南。

    或是没什么文化,或是懒得想名字,只因为在城南捡到的城南,就干脆就一直唤他的名字,叫城南。

    每每提及捡城南回来这事儿,他义父总是捶足顿胸,几欲嚎啕大哭,说要是早知道捡着这么个祖宗,脑子让驴踢了,才来这不第城。

    但总归,这帮刀口舔血、打家劫舍的糙汉子,还是把城南带了回去,养大成人了。

    哦,成人,指的是年纪,嗯,是年纪。

    听他义父说,自打捡了城南回来,他们一伙儿,破了方圆百里盗匪的记录。

    人家盗匪,哪个不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可是他们不行!

    捡了城南回来的时候,一帮糙老爷们儿围着嗷嗷待哺的城南面面相觑——天天做着刀尖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谁也没养过孩子不是?

    “当家的,这孩子是不是饿了?”看着啼哭不止的城南,有个小弟兄问。

    “嗯!我看十有八九是饿了!”城南义父老气横秋,装作很有经验的样子。

    “大哥,你看咱们是不是得给他弄点吃的?”小弟兄又问。

    “嗯!得弄!”城南义父正儿八经的点头。

    “大哥,你看弄点啥合适?”小兄弟又问。

    “弄你奶娘个球!你问老子,老子问谁去?!”城南义父着实没养过孩子,或是城南哭得他心烦,或是那小弟兄问得他有些羞恼,没好气的反问道。

    “要不·······给他整碗酒吃吃?若是喝得醉了,许就不哭了。”那小弟兄支招。

    “要得~要得~拿酒来!”城南义父喜笑颜开。

    “我呸!你们哪个是吃酒长大的?净出些昏招!”城南二爹,寨子里的军师笑骂。

    “那你说咋整?!这小王八犊子哭个没完!哭得老子心烦!”城南义父被骂了,赌气蹲在一旁,搓手抱怨。

    城南二爹笑笑,道:“你自己捡回来的,怨得谁?”

    又招呼手下弟兄:“都愣着干啥,孩子是要吃奶的,都给我下山去,但凡是母的,能产奶的,都给老子抢了回来!”

    于是,他们破了方圆百里盗匪的记录——抢奶!

    据说,那段时间,他们创下的业绩,至今无人能与之比肩。

    据说,那一段时间,闹得方圆百里人心惶惶,家里连母鸡,都不敢养一只。

    城南每每听寨子里的人讲起这些,总是会心笑笑,打心眼儿里觉得暖——或许这也是城南至今没有离寨出走的原因吧。

    城南是不喜欢当盗匪的,他打小儿,就向往人们口口相传的江湖,尽管他不知道究竟什么是江湖。

    但也这不耽误他的江湖梦不是?

    所以,他打小儿就跟寨子里的人对着干。

    大家出门劫路,他提前出门拦住过往商贾报信儿,要人家换路而行;大家远行劫舍呢,他就给马匹喂大把的巴豆。

    于是,寨子又创下了一个记录——本行业绩基本为零,垦田饲畜倒是经营的遥遥领先。

    好不容易熬到城南大了,城南义父出了笔钱,送瘟神一般给城南送到了城里,给他开了间酒肆,一来呢,没了城南添乱,可以做些个大买卖,好在同行里抬起个头;二来呢,城南在城里开酒馆,再指派几个机灵的小弟兄照应着,也好提前知道些过往商贾行路的消息,方便下手。

    城南也乐得如此,这酒肆,一开就是三年。

    城南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这走江湖的,哪一个少得了酒?

    他总是想着,能有几个高人因缘际会,来他酒馆饮酒,又机缘巧合,他能拜了做师傅,习得一身好神通。

    这些年,倒是迎来送往几个看起来像是高人的江湖人,却无一能拜师成功,既是拜不得师,城南干脆悉数劫了——万一能劫个什么秘籍宝贝呢?

    三年一晃而过,城南还是一无所获,倒也不沮丧,他相信总会有一天,能得着机会,踏入他心心念念的江湖,他在等,在等一个机会。

    城南的酒肆门口,总是躺着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乞者,人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这不第城的,好似,有着酒肆那天,就有这乞者。

    人们总是建议城南,将这乞者赶走,免得影响了城南酒肆的形象,耽误了他的生意。

    城南却是摇头笑笑,也不答话,只是每天酒肉饭菜,都赠予乞者吃。

    这乞者从不说谢,就连正经抬眼看城南,都懒得看,好似这都是城南该孝敬他一般,向来都是坦然受之。

    人们渐渐,也就见怪不怪了。

    腊八,大雪。

    不第城银装素裹,街上,除了临街商铺和出摊的小贩,行人寥寥。

    街上远远行来一个白衣狐裘少年郎,正是城南。

    “哟~小哥,这么晚才来?晚上烫好酒,我要跟朋友去吃呐!”

    “我说小哥,瞅你模样也不差,怎么还没婚娶?我远方侄女翠花,介绍给你认识呀?”

    “······”

    人们与城南打招呼调侃,城南笑着一一回应。

    “喂~城南小哥~你等一下~”远远有人唤他。

    城南驻足,叫他的人,是城外的张猎户。

    “我说小哥,我方才与你店里打酒,见你店里来了个相貌阴翳的老汉,那老汉应是走江湖的,我知道你向来见着都要去尝试着拜师的,这个老汉你可莫要招惹!”张猎户跑到城南跟前叮嘱他说。

    “哦?”城南笑着看他,不解他的意思。

    张猎户环首四下看了看,低声跟城南说道:“你也知道,我是打猎的,对血腥味儿敏感些,那老汉身上,血腥味儿极重,怕是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这样啊~好的,我知道了,张大哥,谢咯~”城南点头谢他。

    “嗯!你务必要把大哥的话上心!休要惹了麻烦!那你先忙,大哥走了!”张猎户话嘱咐到了,转身走了。

    “好嘞!谢谢大哥了!下次来店里,请你吃酒呐~”城南摆手跟张猎户道谢。

    “好嘞~”张猎户远远回应着,身影消失在了街的那一头。

    城南浅浅笑着——来了江湖人么?

    当下快步朝着酒肆走去。

    “嗨~老爷子,我说这雪都快给你埋了,你也不挪挪窝儿。”城南到了酒肆门前,见那年迈乞者半卧着身子,在雪里打鼾,调侃他道。

    可不是的,这冻煞人的天儿,年迈乞者还是那一身烂布条子,动也不动,被积雪盖了大半个身子。

    城南见他不答话,蹲下帮他拂去身上的积雪,又脱下身上的狐裘给他盖了,调侃道:“你这老头,还是注意点的好,要不哪天死在我酒肆门前,当真误了我的买卖!”

    起身朝着店里走去,甩话道:“听说我家来了个走江湖的,一会儿可能要去拜会,就不亲自给你送酒了,稍后差人给你送些酒菜来暖暖身子,你这老头,要是真觉着冷了,来店里边,也无妨的~”

    城南进了店,那乞者微微侧头,瞥了城南背影一眼,裹了下身上披的狐裘,又转过头去打鼾,只是嘴里,不知在嘟囔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