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有些仓促的摇晃了一下，看着贯穿了自己腹部的骑士大剑，布伦希尔德到了天上充满了惊愕与茫然。

    带着疑惑，她将手搭在那冰冷的剑锋之上——那是源于灵魂的冰冷。转头将目光看向了身后。入目的便是灰烬的面甲——冰冷而生硬，就像是贯穿了自己身躯的这把长剑一样。

    并没有剧烈的痛楚，但是布伦希尔德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铭刻在自己灵魂之上的黑暗之环正泊泊的流出着那散发着乳白色荧光的人性……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

    不死人并不是因为外物而感受到痛苦，但如果不死人的灵魂受到影响，他们的身体同样会变成垂死的状态。就像现在，布伦希尔德便因为灵魂受到了重创而产生了灵肉不匹配才会出现的诡异状态。

    并没有在意布伦希尔德的话语，灰烬握紧了手中的骑士大剑。并未抽出，而是猛地向一旁兜割而去。刹那间，布伦希尔德那原本还勉强算得上是完整的身躯顿时如同破裂的蛇皮袋子一般残破的内脏与横断的碎肉夹杂着猩红的鲜血破体而出……

    并没有死亡，或者说，不死人本身便是不存在死亡这一说的。在灵肉分离的状态下，哪怕是现在这样，布伦希尔德依旧残存着意识，甚至还能够微弱的活动。

    冷冷的注视着面前的布伦希尔德，灰烬知道。现在的布伦希尔德已经是不死人了，而不死人，只要再有火的地方，便能够不断的复生。像现在这样，当布伦希尔德灵肉彻底分离，用不了多久，她的灵魂就会回到祭祀场与融入新的身躯重生……在火之时代，灵魂是一切的根基，人性是思维的楔子。

    火之时代与海之时代的不同，就像是唯心论与唯物论的不同……

    并没有进行无意义的补刀。灰烬从背囊中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螺旋剑，然后将骨灰洒在了布伦希尔德的面前。在布伦希尔德那骤然缩成针尖状的瞳孔的注视下，灰烬将螺旋剑插进了那一蓬骨灰与枯尸的碎块。

    作为一个不死人，布伦希尔德比谁都要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灰烬是依靠火焰而生的，当初的芙莉德修女同样是灰烬（种族），但是她一样死了。原因很简单，在杀死芙莉德修女之前，灰烬熄灭了绘画世界的火焰，断绝了赋予她无尽生命的源头。而现在，灰烬却点燃了火焰……灰烬死后，是会在离自己最近的篝火处依靠骨灰重塑新躯，以此复生的。因此，布伦希尔德知道，灰烬现在所做的这一切也很简单……他要彻底的杀死自己。

    想着，布伦希尔德有些吃力的抬起了眼睛，透过灰烬脸上的面甲，布伦希尔德感受到了冰冷……但是透过冰冷，布伦希尔德也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与不忍。

    这令布伦希尔德的内心愈发苦楚了起来…她多么希望灰烬是完全的冰冷，残酷，冷漠……因为那要绝好过现在这样温柔。

    “直到……现…在……你……都在……将…我视……做……族人……吗？”布伦希尔德操着残破的身躯断断续续的说着，而听到了布伦希尔德的话语，灰烬的动作亦是微不可闻的一顿。随即平静地点了点头。注视着缓缓被火焰攀满的螺旋剑，灰烬摇着头，缓缓地说道：“我很伤心……你背叛了我。”

    “抱…歉……”

    “你无需道歉。”抱着膝盖，灰烬缓缓地蹲在地上，真诚双眼透过面甲注视着布伦希尔德已经开始涣散的瞳孔。“我无法感受到你心中的挣扎，但现在的你十分悲伤……那为什么，当初为什么不选择回头呢？只要回头的话，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

    听到了灰烬那显得有些天真的过分的话语，布伦希尔德的脸上升起了一抹僵硬的苦笑。看着那缓缓缓缓升起的火光，布伦希尔德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并没有辩解什么，仅仅是用那灰白的目光直视着灰烬的双眼，满含歉意的说到：

    “……抱…歉…”

    看着已经失去了声音的布伦希尔德，灰烬平静地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

    大约过了半分钟左右，在篝火面前，布伦希尔德的身躯开始快速的凝聚。说到底，不死人的死亡也只是会流出人性罢了。

    但刚睁开眼睛，还没等布伦希尔德说些什么，还没等布伦希尔德将目光看向四周。仅仅是是有些吃力的，急促的趴在地上，操着刚复生还未熟悉的身躯将身子转向阿斯加德的方向。但还没等她彻底的转过去——迈着坚实的步伐，浑身都笼罩在盔甲之中的洛克里斯骑士们便从火堆中走了出来。很快，便肃立在了布伦希尔德的两旁。

    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投下了阴凉的黑影。然后他们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迟疑的举起了手中的骑士长剑——宛若生铁铸造而成的其实长剑异样锋利，连带着那照射到剑锋上的阿斯加德的阳光似乎都变得冰冷凌冽了起来。

    嗤——！

    嗤——！

    嗤——！

    ……

    刀锋入肉并不悦耳，只会令人感到遍体生寒。透体而出的长剑贯穿了布伦希尔德的身躯，将她狠狠的钉在了地上。但是即便如此，感受着人性的流逝，布伦希尔德依旧只是在吃力的将身子转向阿斯加德的方向。

    拔出剑刃，全副武装的洛克里斯骑士们毫无感情的握着长剑肃立在一旁。

    片刻后，在篝火的补充下，布伦希尔德的身躯再次凝聚。随后，长剑再次落下……

    再次凝聚，再次落下。再次凝聚，再次落下。

    宛若轮回一般，不知道是第几次的重复。手掌紧紧地贴在彩虹桥上，感受着体内已经所剩无几的人性，看向彩虹桥另一端的阿斯加德众人，布伦希尔德那已经变得灰白一片，涣散的瞳孔中充满哀伤与自责。似乎是感受到了布伦希尔德那已经所剩无几的人性——而这一次的骑士们仅仅是肃立在一旁，并没有再次将她钉穿。

    而这也令布伦希尔德有了爬起身子，抬起头的机会。吃力将目光看向了那片故土，那片养育了自己的阿斯加德。布伦希尔德已经因为灵肉长时间在崩溃与复生之间循环而布满了裂痕的嘴唇嗡动了几下，就在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嗤——！

    并不是某个骑士，而是灰烬。手中灿金色的冈格尼尔贯穿了布伦希尔德的勃颈，带着锋锐，神矛径直的穿过颈骨钉在了彩虹桥的道路上。

    张了张嘴，布伦希尔德能够感受到自己最后的人性也在泊泊流出……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布伦希尔德的身躯前倾着倒去。但是因为那钉在彩虹桥上的神矛，她似乎并没有得偿所愿……死寂的目光痴痴的注视着阿斯加德，这似乎也是她想要的。

    耳旁响起了脚步声，布伦希尔德知道，这是灰烬越过自己的声音。同时，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这幅样子……是背叛者该有的样子。

    想着，连睁开眼睛的力量都没有了，布伦希尔德的嘴角升起了一抹僵硬而讥讽的弧线。

    恍惚之间，布伦希尔德又听到了灰烬的声音——异样的坚定

    “踩扁，击溃，捣碎！掠尽目能所及的一切灵魂！为了重燃初火——”

    “见敌必杀！！！！”

    ……

    …………

    闻言，听到了灰烬那决绝的话语。布伦希尔德怔了一下，无力低垂的眼帘中带着些许的温润。

    “抱…歉……”

    也不知是布伦希尔德用最后力气对灰烬说的，还是灰烬对着自己的这位族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