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

    外表是个小学生，头脑却异于常人的贤者缓缓点头。

    “真明白？”袁满不确定，又追加了一问。

    “真明白。”

    卡迪纳尔以不输袁满的深邃眼神回望，道。

    “如果我们能成功打倒阿朵米斯特雷特，我会成为最高祭司，真正履行CardinalSystem的职责。”

    “那就好。”袁满也点了点头，表示满意，“有些话说开了就好了，一个人闷声不吭地钻牛角尖不可取，你觉得呢？”

    “是啊。”卡迪纳尔像是有些累了，趴坐在桌子上，“不过，以前也没有人能像这样把话说开，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是一个人。”

    “以后不会了，以后有问题可以找我，找桐人交流。”袁满给出承诺。

    “这是没问题啦。”桐人有些茫然地摸了摸鼻子，“但我总感觉你们话里有话，而且卡迪纳尔的小姐的样子也有点奇怪。”

    袁满笑笑没说话。

    既然卡迪纳尔打消了那个灭世的念头，也就没必要告诉桐人和亚丝娜，徒增他们的负担。

    没错，卡迪纳尔原来是打算灭世的，理由是对拉斯的失望。

    拉斯的负荷试验让她认为外界的神明不想看到这个世界好好发展，只希望看到这个世界的人们陷入动乱。

    无论是暗黑界入侵，还是人类反过去攻打暗黑界——不管是哪种，都意味着世界会被鲜血染红。

    这是卡迪纳尔不愿意看到的。

    人间界也好，暗黑界也罢，本质都是人工摇光，都是活生生的人类，都是CardinalSystem应当管理和守护的对象，不应该这样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打倒阿朵米斯特雷特，取回全部的系统权限，然后抢在最终负荷试验——暗黑界入侵爆发前，将世界归于虚无——也就是将所有的数据都删除。

    对于虚拟现实的UW来说，这就是灭世了，而且是毫无痛苦，连感觉都不会有的安乐死。

    但这其实是一种曲解，虽然菊冈和比嘉健绝对算不上什么善神，但也没到要灭世的地步，所以袁满之前才会支开优吉欧和爱丽丝，说要和卡迪纳尔聊一聊。

    卡迪纳尔大概也是打着类似的主意，才配合地没去治疗爱丽丝。

    这一番心思只藏在两人心中，谁也没有说出来。

    袁满笑，卡迪纳尔则是将脸埋在手臂之中，声音倦怠：

    “因为我觉得过去的自己很傻，一个人封闭在这里胡思乱想，却什么都没能得到——难道……我这百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吗？”

    “不，不是的。”

    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暖地触感将小巧的贤者包围。

    卡迪纳尔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栗色的眼眸。

    “亚丝娜……小姐？”

    “不是毫无意义的哦。”亚丝娜伸出手，环抱着卡迪纳尔，“如果你没有思考，没有做出这些行动就不会遇到桐人，也不会遇到我，遇到尤娜，遇到所长，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为这个世界创造出美好的未来，所以绝不是毫无意义。”

    “嗯嗯。”桐人拼命点头，“我可是很感谢你的，卡迪纳尔小姐，把夏洛特派到我的身边，指引我，为我提供帮助，还有告诉我这么多事，让我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希望，还很美好，所以，请不要埋怨自己。”

    “呃，按照惯例，我是不是也该说点什么。”超越世界，或者说超越世界后的袁满挠了挠脸颊，“但能说的都被你们说完了，嘴炮我也不擅长啊……要不这样？”

    一边说，超越世界拍了拍卡迪纳尔的脑袋，又伸手弹了下她的呆毛。

    “这样果然还是——太过分了。”桐人吐槽，“还有所长，我刚才就想说了，你给我的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

    “不一样就对了。”超越世界丝毫不觉意外，“替身是人格面具的具现，是另一个自己，人的外在表现和内在不可能完全一致，不然也不会有人说‘男人至死都是中二’‘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头恶魔’之类的话语。

    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也就是袁满心中压抑着的中二成分，因为不符合成年人的形象，所以很少表现出来——”

    说着，超越世界豪迈地一挥手，用刻意压低后的声音宣告道。

    “——来，让我们来把这个世界纳入掌控吧！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感觉？”

    “完全没有。”桐人拆台，“所长，你真的不适合模仿鲁路修。”

    “喂，给点面子会死啊。”超越世界毫不留情地给予桐人铁拳制裁。

    “会死，我会笑死，哈哈哈哈。”挨了一拳的桐人开始大笑。

    “抱歉啊，让你看笑话了。”亚丝娜在卡迪纳尔的耳边小声耳语，“男人是不是至死都是中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男人都是笨蛋。”

    “没关系，我觉得这样挺好。”

    卡迪纳尔扬起脸，第一次露出没有任何负担，如同孩子一般纯粹的笑容。

    “这样啊……这就是……这就是，身为人类的意义啊。”

    两百年孤独的卡迪纳尔，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想知道。

    那便是身为人类的意义，去感受和他人的相互接触，相互交往。以言语相谈，以双手相交，以灵魂相触。

    但因为阿朵米斯特雷特的存在，她只能幽闭于此，孤独一人，期间没有人进来，她自己也出不去，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图书馆中默默眺望着人间界。

    甚至不如某个自我囚禁于乐园之塔的老流氓，他至少还有美丽的花海与妖精陪伴，而她只有无数厚重的书本。

    直到今天，被亚丝娜抱住。

    随后，又被桐人和袁满一人一手按住帽子，摸头。

    “好温暖……”

    出神的叹息声，卡迪纳尔的声音与先前有着某种决定性的差异。

    “终于……得到回报了……我这、两百年……没有做错……”

    些许细小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渗出，打湿了眼镜，沾湿了衣袖。

    “知道了这种温暖……我就满足了……作为回报，已经足够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