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帅，我们先回大营吧！！”左梦庚跟着他老子打了多年的仗，自然也是能够看出来眼下的危机状况。

    此时这种状况下除了有马的能够在溃兵们累到在地之前逃出生天之外，没人能够抗的下这种倒卷珠帘如山崩般的溃败。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逃回大营里面依靠营寨来抵抗。

    “回不去的。”左良玉看着四周的亲卫们惨然一笑“阵型一动那就必然全都乱套，狼奔鼠窜之下没多少人能逃回大营。就算逃回去了等到京营赶过来，人家拿大炮一轰我们还能怎么办？”

    实际上所有一切的根源就是在于左良玉的这支军队是乌合之众。如果这是一支真正的精兵像是戚家军那种的话，哪怕真的面临前方炮灰的崩盘也能够犹如山岳般站住阵脚挡住冲击。可是乌合之众却不行啊。

    指望这些由逃兵，流民之中的青壮，各处的强悍山贼组成并未接受过严格训练的乌合之众打出这种漂亮的仗来，那是绝无一丝可能！

    “我们去江边！”历经多次战败甚至全军覆没都经历过的左良玉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强行收敛心神之后准备带着亲卫和马队去江边。那里有他的船队在，只要能上了船那就等于是逃出生天。

    左良玉的战场直觉与逃跑的经验的确是非常出色，在此时这种几乎全军崩溃的局面下强行收拢军队已经不可能，固守大营在军队崩溃混乱而强敌还带着众多火炮的情况下不是固守是在守死。所以逃亡是最好的选择。而且逃亡江边的舰队也是此刻唯一的生路。

    而左良玉或许没有想到的是，他可是主帅，在这种万分危急的时刻里没去想着拯救自己的军队反倒是率先逃亡。这种行为所引发的结果是灾难性的。

    大批原本还没有受到崩溃炮灰们冲击的军队在看到主帅阵前逃亡之后崩溃的比炮灰们还要快，几乎瞬间就四散逃亡。

    崇祯年间的明军之中有两支非常有趣。一个就是著名的阵前转进，专职出卖队友，任何与其合作过的友军都会完蛋的关宁铁骑。还有一个就是无数次战败，甚至多次全军覆没却总能全身而退的左良玉。

    相比起凭实力卖队友的关宁军来说，左良玉一向都是卖自己的手下来换取自己的逃生机会，这次也是没有例外。

    只是这次在他逃跑之后，附近的兵马几乎都是下意识的跟着左良玉一起向着江边逃跑。因为左良玉在慌乱之下忘记了让自己的掌旗官带着帅旗留在原地。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陷入巨大混乱之中的军队都下意识的跟着左良玉的帅旗向着江边跑过去。等到左良玉发觉事情不对劲的时候抽刀砍死了掌旗官也没有了用处。

    左良玉这次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在上一任的掌旗官死于乱军中之后，自己怎么选了个蠢货接任！

    这位平贼将军麾下的兵马实际上分为两部分，数量最多的就是给口饭吃就能拿起砖头卖命的流民炮灰们。而剩下的那部分则是由各处明军的逃兵，流窜各地的大盗，盘踞山林的山贼，驰骋水面的水寇，还有马匪等等乱七八糟的青壮男丁组成。

    开战之前左良玉将十多万的炮灰们都部署在了前方，准备用这些不值钱的炮灰们吞没京营。

    可没成想炮灰们在燕飞强势的打击之下崩溃炸营从而导致整个军阵的溃散。至于那些有点战斗力的乌合之众们，却是在逃跑的时候主动追上了左良玉。

    江边地势开阔平坦，一大群人来到江畔之后对着江水之中的那些船队又蹦又跳的大声呼唤，让船只过来接人。

    左良玉的水军距离并不算远，派快船过来查探之后得知是大帅在这里，急忙将各式各样的船只开向岸边准备接人。

    只是，这边是滩涂地。没有码头也没有栈道，想要上船那就只能是坐小船一船船的送上那些大船上去。

    这种方式不但运载数量少而且还很耗时。此刻聚集在岸边的人马数以万计，还有更多的人在不断涌过来。用这种方式估计几天都送不完。

    此时十多万的流民炮灰们大都已经是累的趴下了。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各个面带菜色瘦骨嶙峋的跑了那么久，体力上根本就支撑不下来。

    大部分的炮灰都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犹如破败的风箱。少数流民则是涌入了后方的营寨内看到没了守军之后当即大肆劫掠，试图多带一些往日里只能看却不能享用的各种食物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甚至是漂亮女人再逃走。

    而最后方的燕飞兵马则是不紧不慢的敲着那让左良玉的人脑袋疼的鼓点，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的紧逼过来。

    就在几艘小船刚刚靠上岸边，左良玉依靠自己亲卫家丁的刀子抢着上了小船还没等松口气的时候。天空之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极为刺耳的破空声响。

    轰然的爆炸声中，一艘四百料的大船中部猛然腾起一团耀眼的火光与硝烟。木块碎屑甚至是残肢断臂一同飞上了半空之中。

    被吓的魂飞魄散的人群向着江面远处看去，然后就看到了几艘没有风帆的大铁船从下游快速冲了过来。船上不时还爆出一团团的光亮，那是火炮射击时候的炮口火焰！

    看着自己水军的船被一艘接一艘的轰成碎块，面色惨白的左良玉颤抖着嘴唇大声喝令着身边人将小船快点划回岸边去。他可不会游泳！

    水路逃生被断绝了，那些水军现在自身难保更别提救援岸上的人了。大营之中全都是陷入疯狂的炮灰，甚至不少地方已经被点燃了火焰。远处的朝廷兵马一步步的紧逼，此时拥挤在江岸边上的众多人马一时之间反倒是成了瓮中之鳖。

    这个时候想要逃出生天，那就只能是依靠骑马了。

    江南地区缺马，左良玉的大军之中也是缺少马匹。少量的马匹还大都集中在左良玉的亲卫家丁这里。没有马匹的话就不可能逃脱朝廷兵马的追捕。所以此刻众多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那些马的人身上。

    加入左良玉军中的基本上都是一群刀头舔血的悍勇之徒。往日里他们还会畏惧左良玉的威势，可此时生死攸关之下谁还在乎这些。不少悍匪出身的匪徒们已经操刀砍向了那些有马匹的人。原本就是一片混乱的溃兵之中因为内讧而更加陷入绝境之中。

    左良玉的亲卫家丁们试图护卫着他突出重围。可惜之前他们跑的最快最接近江边，此时反倒是被围困在了数万溃兵的最核心位置。一番冲杀之下不但没有冲出去，反倒是被那些鲜血刺激红了眼睛的溃兵们杀了不少。

    “算了，把马都给他们。”左良玉翻身下马，摆手让麾下的亲卫家丁们将自己的马匹全都交出去。

    “父帅，这是为何啊！”身上甲胄染满鲜血的左梦庚急忙拉住自己父亲的手臂，一脸急切的大喊“没有马咱们怎么逃出去？”

    左良玉惨然一笑，伸出手指向了一侧远处“你看看那边。”

    左梦庚顺着自己父亲的手臂疑惑看去，随即如坠冰窟！

    溃兵们在江边自相残杀的时候，燕飞的大军已经是开了过来。除了分派一部分人马去接收左良玉的大营之外，燕飞亲自带着主力部队扑向了江边。

    燕飞亲自带领主力赶赴江边，一步步的挤压着溃兵们的生存空间。而不断开火的弹雨则是将一层接一层的溃兵打翻在地。

    外围的溃兵之中有一股原本是豫南地区山野之中大家介绍的悍匪，眼看着身边人被远处的弹雨打翻在地凄厉嚎叫，在生死之间的巨大刺激下被激发了心头的凶性。在他们老大赵一刀的带领下嘶吼嚎叫着挥舞利刃反身向着火枪兵们冲杀过去。

    赵一刀紧紧握着手里的家传宝刀，红着眼睛向前疾冲试图在临死之前多拉几个垫背的。他对自己的刀法极为有信心，杀人从来不用第二刀！

    不过赵一刀并没有获得发挥自己刀法的机会，在距离那些火枪兵还很远的时候，他就看到对面一阵火光闪烁，伴随着雷鸣霹雳般的轰鸣声响，他身边的弟兄们一个个就像是被重锤直接轰在身上一样纷纷倒了下去。

    没多大会的功夫对面又响了一轮枪声，再之后赵一刀突然发现自己身边怎么安静下来了？

    疑惑停下脚步四下里打量，这才发现自己的弟兄们已然是全都死光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你个七孙呐！！！”看到跟随自己多年的弟兄们都倒在了血泊之中，赵一刀一阵恍惚之后扬起了手里的家传宝刀，怒吼着冲向了成千上万的火枪兵“俺跟你们拼了！！！”

    又是一轮枪声响起，独自一人冲向火枪兵军阵的赵一刀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这是被堵在江边的溃兵最有力的一次反击，在这次反击被粉碎之后再无成建制成规模的反击出现。

    数万溃兵在火枪兵的压迫下不断后退甚至涌入了水中。会水性的人还好一些，干脆衣服一脱向着对岸游去。可旱鸭子们就傻眼了，不会游泳的人面对如此宽阔的长河心头只剩下了绝望。

    越是向水中走就越发危险，最里面的甚至已经没过了脖子眼看就要被淹死了。他们此时这是真正的无路可退。

    “真是太差劲了。”燕飞看着远处那些在水中拼命挣扎的溃兵们，心头感慨这一幕与数百年之后小鬼子们在金陵城虐杀战俘和平民的时候何其相似。

    这么多人却没有几个敢于反抗的，宁愿被淹死也不愿意去和敌人拼命。真正的可悲可叹。

    燕飞下令让士兵们停止攻击，随即就是整齐划一的齐声高呼“缴枪不杀！”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