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下车:上车 第二六九章 业务
礼貌的提前打了招呼,在负责人家中,方然和Emily推辞几句,就在傍晚时分一起留下来共进晚餐。
这种行动,之前从未策划过,方然是不想承担额外的风险。
一个人造访项目负责人的住所,在研发中心,居住区的房屋结构、空间都有定数,加上完善的内部监控系统,遭遇不测的风险其实并不大。
但,终归吃不准赫伯特*西蒙的内心想法,孤身一人去拜访,人间蒸发的可能性就依然存在。
怀疑所有人,调查每一处疑点,是多少年来养成的行事习惯。
现在,不管怎么说有Emily在旁边,一下子干掉两个人、还要做到不留破绽,难度显然比单独对付一个高得多,安全系数自然也会更高。
面对赫伯特*西蒙,直觉认为其并不会是危险人物,防范的心态却很难解除。
登门后,经过短暂的寒暄,与西蒙先生一起坐在温暖的客厅里,方然向负责人介绍过Emily、算是默认两人之间的关系,对此,赫伯特*西蒙倒挺高兴,端详片刻,就把话题转向计算机基础研发方面,还询问Emily的工作情况怎样。
上司与下属,客厅里的氛围倒没这么拘谨,有性格活泼、话也挺多的Emily在场,方然正乐得轻松。
在这女孩看来,大概,造访负责人的家,也是正常的家庭生活之一罢。
晚餐时边吃边谈,方然没见到西蒙夫妇的子女,照往常说,这时候他的话一向比较少,但谈论起工作时就另当别论。
“最近项目比较忙,是吧,我了解的情况大概如此。”
“是的,西蒙先生。
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FSCIM上,这方面,我还不太有把握,而且……‘FSCIM体系’这种包罗万象的东西,对初学者而言,难度很高,即便对您和我这样的行内人——我姑且这样自夸,也绝非什么轻松愉快的差事。
所以对您的‘FSCIM专家组成员’身份,我十分钦佩。”
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方然可没想要拍赫伯特*西蒙的马屁,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FSCIM,顾名思义,不过是一种通用编码方案,其实却用来描摹“计算机眼中的世界”,编码原理很简单,实践起来却极其繁杂。
但正因繁杂,从某种意义上讲,这规则却能描述世上的一切事物。
听到方然的话,赫伯特*西蒙微微一笑,他没故作谦虚,而是从容不迫的提醒他,FSCIM的巨大研发代价是值得的:
“复杂,肯定是这样没错。
但同样,一旦将体系界定、研发并制造出来,只要这领域没有完全被淘汰、从社会生产中消亡,FSCIM的编制,差不多就是‘一劳永逸’:
一旦编码方案完成,除非人类对客观世界运行规律的认识,有了颠覆性的改变,才需要去修订。”
西蒙先生的话,方然很认同,他点头并附和了几句。
FSCIM,不管本身多么复杂难懂,正如FSCII、或其他任何既有的底层体系,一旦编制完成,就几乎没有更改、完善的必要。
不论什么时代,FSCII码表中的0x41始终都代表“A”。
联邦标准信息测度码,乃至以其为基础而建立起来的体系,最重要的应用场合是计算机、信息系统与国际互联网,基础却是人类有史以来积累的一切科学理论,这样的体系,大方向的正确性是毋庸置疑,而且,也不会因为新的科学发现而被颠覆。
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人类的科学理论,时常更新,旧的理论被证伪、新的理论被建立,是经常出现的情形。
但新的理论,却往往是旧理论的一种延伸、拓展,而不会将其完全颠覆。
时间追溯到几百年前,对客观世界的物质运动,人们信奉的是牛顿体系,今天则更深刻的认识到,牛顿体系只是相对论在低速、宏观情形下的一种近似,但这种近似,却并非原则性的错误,时至今日也仍然有相当的应用价值。
建立在科学体系之上的FSCIM,也有一样的特征,大量编码、规范才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不过在说话时,悲观的情绪,却不经意间流露于方然的字里行间:
“的确如此,与旧时代的数据规范、体系相比,FSCIM的普适性是极强的。
至于新的理论体系,最近几十年,恐怕难有实质性的突破,不仅联邦的基础科学投入一直在下降,理论物理等领域,也似乎还没找到任何突破口。”
“情况确乎如此。
对人类而言,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但是对FSCIM体系的构建,却恰恰相反。”
赫伯特*西蒙的话,让方然明白,为人平和的项目负责人对未来也并不怎样乐观,只不过是因为淡泊的性格而不形于色。
边吃饭边闲谈,简单的晚餐很快结束,西蒙先生又饶有兴致的请方然和Emily参观了自家储藏室,从堆满野战自热食品的储物箱,到工质多样化的燃料电池机组,还问起方然,他有没有在公寓里、或者郊外的住处进行类似的储备。
末日求生的爱好吗,造访之前,已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方然痛快的承认“Sure”。
看起来,在表面人畜无害、与世无争的基础研发组,同僚们之间也并非连一点组织性都没有。
就是现在,观察赫伯特*西蒙的言行,似乎把托马斯*安生视作“自己人”,不仅可以交流末日生存的话题,也许,还可以一起群策群力。
为将来未雨绸缪,这种事,凡人也一样会做,方然并没有太多的顾虑。
但对Emliy而言,这一切就显得很新奇。
“托马斯,你们的那位负责人,西蒙先生,他家里怎会堆着那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天色已晚,秋天的寒风有些刺骨,在返回住处的电动车里,Emily好奇的问。
怎样对她解释这一切呢,起初,方然还有点犹豫,但他马上发现,即便天真如Emily这样的年轻女孩,置身今日的联邦,也不可能对见到,听到乃至亲身经历的这一切毫无思考,甚至也会有些隐约的预感。
“……是,你想的没错;
我们很多人都认为,下一场盖亚大战的爆发,或已为时不远。”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