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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战国当名嘴: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第九十七章 稷下学宫大论战(三)

    所谓论战,如光有道理,必然令听众感觉空洞无味,这自然会减分。

    姜杏儿曾受孟夫子特别告诫,辩论之道,不仅要说服人,更要感动人,所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是也。

    所以,等广场的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姜杏儿有意在这个节点,将慷慨激昂的脸色收敛为某种回忆往昔的平静。

    头顶的骄阳让她额头有汗珠渗出,看得张仪恨不得跑去用袖子给她擦擦。

    姜杏儿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意,不动声色地对他笑了笑。

    她在高台中央,缓缓踱了几步,停下之后,脸上缓缓露出悲壮之色,“诸位夫子和学子,读过《春秋》的都知道赵氏孤儿的故事,当年晋景公沉迷淫乐,宠臣屠岸甲为了排除异己,诬蔑忠臣赵氏一族造反,骇然灭了赵氏满门,血流成河,唯有公主庄姬逃过一劫,而她已有身孕。”

    说到这里,话语有意停下来。

    环顾四周,一片默然,很沉重。

    人群中隐隐传来几声哭泣,是几位来学宫留学的赵国子弟。

    杏儿接着道,“而屠岸甲心狠手辣丝毫没有收手之意,执意要杀公主肚中赵氏一族唯一的骨血,等公主临盆当日,他即刻带人闯入王宫,所幸公主及时藏匿,而后庄姬将婴儿交给赵氏的两个门客公孙杵臼和程婴带出宫外隐身民间。”

    “等屠岸甲获知此事,立刻在晋国各处张贴告示,说谁人告知赵氏孤儿下落,悬赏千金!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公孙杵臼和程婴利字当前,他们毫不动心,为了保全赵氏孤儿,公孙杵臼舍生取义,悍然赴死,而程婴更是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冒充赵氏骨血献給屠岸甲,被当场摔死!”

    说到这里,姜杏儿两眼湿润语带哽咽,台上的夫子们集体沉默着,摇头叹息。

    场外那些赵国弟子已嚎啕大哭,因为这幸存孤儿就是赵国君王的先祖,他若未能存活下来,今日赵国就根本不存在了,怎能不令身为赵国人的他们动容呢。

    苏秦看向身边的嬴瞐,发现她也是眼圈发红,不由安慰道,“天理昭昭,疏而不漏,赵氏孤儿含冤昭雪,大白于天下,恶贯满盈的屠岸甲最终伏法。”

    嬴瞐沉默了半晌,叹口气道,“这个公主可怜可敬,世间女子人人都羡慕公主的锦衣玉食,她们哪里知道,作为一个公主的悲哀,哪里知道一个公主背负了多少无奈。”

    苏秦静静地看着她,这话感触之深,怎么听起来,好像是眼前这位“萧兄”已经当了公主许多年似的,

    ……

    “所以,为人重义,乃是为臣之道,为子之道,夫妻之道,弟子之道,天下可以没有儒学,但不可没有义!”

    “弟子陈述完毕,谢谢大家!”

    姜杏儿对高台的齐相和众位夫子躬身一礼,又对原离拱手示意,默默退回孟轲的席位之后。

    轰然一声,台下如飓风扫过,掌声如冰雹一样席卷整个学宫。

    苏秦也在大力鼓掌。

    屁股下的树枝被晃得咯吱作响

    这丫头片子说得太好了,尤其那一句,天下可以没有儒学,但是不可没有义,太有新意和震撼力了!

    姜杏儿刚站到孟轲背后,就见自己老师离席而起,亲自给自己端起一碗清水,给杏儿喝,微笑道,“好!”

    姜杏儿慌忙谢过,一饮而尽。

    从孟夫子的肩膀上望去,只见张仪一脸笑容灿烂收都收不住。

    ……

    邹衍对着台下一摆手。

    喧哗的声音渐渐沉淀下来。

    邹衍微笑地看向原离,“请墨家原学子论述自己的观点,限时一刻钟。”

    原离沉稳地站到中央。

    他是个很低调的人,默默学习,默默耕种,甚至对同门师兄弟也很说上几句闲话,所以一直名声不显,当师尊也就是墨家第二代锯子禽滑厘选他出来参加这次比赛时,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

    禽滑厘给出的解释是:墨家门派可以显名,但不求个人扬名,越是低调越能体现墨者的精髓,他大弟子孟胜就是太过高调了,所以经常受到他的训斥。这也是为什么学宫十杰中没有墨家弟子的原因。

    但无名不等于无能。

    禽滑厘冷眼观察,这个来自齐国寒门的原离学习极为刻苦,不仅看墨家竹简,对诸子百家也是博览群书,废寝忘食,想来其志也必然高远。

    更让他欣喜的是,原以为这个沉默寡言的弟子是个口舌迟钝的人,不想深谈之后,才发现原离口齿锋利,刀刀切中要害,根本不输给任何一个学宫十杰。

    这让他相信,这个徒弟一定会给在座的夫子和台下学子们一个意外的惊喜。

    ……

    也许是原离知道自己短衣草席的走路的姿势,一定不会像姜杏儿一样风度翩翩,让人心旷神怡。

    所以,他只是定定站在场中,对台上相国夫子等人施礼之后,原地直接转了个身,用沉静的面容看向台下的观众。

    在寂静了几秒之后,他开口道,“刚才姜师兄的论述很精彩,让在下有直接认输的冲动,后来被师尊狠狠瞪了一眼,将在下溜走的勇气又给拎了回来。”

    台下轰然大笑。

    树上的苏秦也是呵呵一乐,原以为上来的是个木头,没想到居然是个开心果。

    “有意思。”嬴瞐也抿嘴轻笑。

    左侧端坐的一个黑而不廋的矮老头,也就是墨家第二代锯子禽滑厘,他摸了摸鼻子,发现台上不少夫子都笑眯眯地看着他,立刻凶巴巴瞪眼过去。

    唬得一个个老家伙把目光收回。

    原离继续说道,“虽然姜师兄回答得很惊艳,但利和义,谁为先?对这个问题,在下的看法却和姜师兄大有不同。”

    他话音刚落,台下嗡然作响。

    什么?不同?我等没有听错吧?那么原离的观点就是说“利在义先”喽。

    一些比较亲近墨家的门派弟子个个惋惜地感叹:完了,刚才儒家的姜师兄都说了嘛,君子求义,小人求利,而且还有舍生取义呢。

    若是原离论述利在义先。那就是众人眼中的小人了,如此说来,原离明天肯定是和他们一样坐在地下当观众了。

    树上的苏秦和嬴瞐对视一眼,都轻轻吐出一个字,“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