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送你回国吧。”正在吃饭的高原突然开口说道。

    顾歆瑶闻言动作明显一僵，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我……我去收拾行李。”顾歆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快步跑进了屋子里。

    她是和高原一起逃到这儿的，来的时候身无长物，而之后的日子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上尉家里养伤，现在哪里有行李需要收拾。

    看见顾歆瑶离开的时候泪水就在眼圈里打转，高原自然不会戳穿她低劣的借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埋头吃饭。

    杰西卡在桌子下面踢了高原一脚，然后给他猛打眼色，示意他追过去安慰一下，而后者只是摇头苦笑，完全不为所动。

    “高原，你跟我们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喜欢她？”

    就连坐在高原旁边的上尉都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高原叹了口气，随后继续道：“雇佣兵的工作性质你非常清楚，每一次出任务，回来的都有可能是一具尸体，就算这次没事，那还有下次、下下次，如果我跟她在一起，那才是真的害了她！我宁愿让她现在伤心，也不想她有一天抱着我的尸体伤心欲绝。”

    “你这是什么逻辑？”或许是观念上的差异，虽然在中国呆了几年，但是杰西卡还是觉得高原的想法难以理解，闻言皱着眉头问道：“难道你就打算为了一个概率性问题放弃爱情和婚姻吗？还是说你所谓的责任就是对所有人负责，只有对你自己不负责？”

    “你在战场上的那种自信和勇气都去哪了？”上尉冷声说道：“我认识的高原可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怂包！”

    “杰西卡，我有东西落在你家了，陪我回去拿一下好吗？”眼圈红红的顾歆瑶突然推开门走了出来，见杰西卡点头答应，她看着高原颤声道：“明天你不用去送我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送你们回去。”上尉说着站了起来，不过他出门后很快又折返回来，把一部手机塞进高原的怀里说道：“我会给她定明早六点五十的机票，如果你后悔了，随时打电话给我。”

    高原看着手机屏幕愣愣出神，沉默了良久之后选择了解锁，不过他拨通的确不是上尉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听。

    “喂？”

    听见电话里那沙哑的声音，高原顿时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

    “妈，你和我爸还好吧？”高原努力控制着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

    “阳阳，真的是你？！我没听错吧？！”电话那头传来了母亲激动的声音，只听见她喊着：“老头子，你快来，是儿子的电话！”

    “阳阳”是高原的乳名，当年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那个时候山村里的医疗条件有限，差点一尸两命，虽然熬过了那一关，但是母亲却在产后失明了。

    给他取乳名“阳阳”就是母亲希望有一天能重见光明，好在高原三个月大的时候，她的身体状况总算有所好转。

    自从高原上中学开始离开了家乡，这么多年来跟父母一直聚少离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母亲的脸上有了皱纹，那个只身撑起一个家的父亲累弯了腰，他甚至不知从何时起，二老已经两鬓微霜。

    这么多年漂泊在外，上学的时候除了每个月问家里要生活费之外，他很少打电话回去，等毕了业忙工作、忙应酬，父母打来电话他有时候都觉得烦，等出国工作之后因为时差的关系，联系就更加少了。

    此番数次游走在死亡边缘，想到自己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那个时候高原才意识到，为人子女他到底有多么不称职！

    如今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高原突然泪崩，他此刻真想像小时候一样，扑进母亲的怀里大哭一场。

    “阳阳，你现在在哪呢？你没事吧？前些日子听说亚比利打起来了，我跟你爸联系不上你都快急疯了！”

    “我没事，妈，我到米国了，打算先在这安顿下来，等我一有机会就回去看你们！”

    “你没事就行，我们有啥好看的！”听筒里突然传来父亲的声音：“头几天刘琦打电话说你救了他之后就失踪了，大使馆撤侨的名单里也没有你的名字，你妈急得吃不下也睡不着，心脏病都犯了，前几天你有个朋友打电话来说你没事，你妈这才缓过劲儿来。”

    高原知道父亲的担心不会比母亲少，只是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才每次都把母亲搬出来当挡箭牌。

    “爸，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哭过一会儿，高原的心情略微平静了一些，用手掌擦干了眼泪说道。

    “你一个人在外面自己注意安全，家里不用你惦记，要是没钱了记得打电话回来，我让你爸给你汇，别委屈了自己。”

    二老平时节衣缩食，舍不得吃更舍不得穿，就连袜子坏了也会缝缝补补好多次，补丁比袜子面积都大了也舍不得扔掉，但是只要高原说他却钱了，二老甚至连他花钱做什么都不问，就会马上把钱寄过来。

    “我在这边找到工作了，不缺钱花。”高原现在唯一能为父母做得就是不让他们担心，所以他连忙说道：“妈，你和我爸多注意身体，多吃点好的，别舍不得花钱。”

    “那可不行，我们还得给你攒钱娶媳妇呢！”老妈闻言立马语气一转，说道：“我和你爸打算在县城给你买个房子，等你结婚的时候当新房用，对了，你啥时候带个对象回来给我们看看啊？”

    “对象我这不是还没找到嘛……等我找到了肯定第一时间带回去给你们过目！”每次不管说什么，二老总是能扯到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上，这也是高原不愿意给父母打电话的其中一个理由。

    “你可得抓紧了！咱们村像你这么大的，家里娃都两三个了，你不着急结婚，我和你爸还着急抱孙子呢！”

    “行，我知道了妈，”一说起找对象这个话题，高原就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满口答应着，然后话锋一转说道：“我给刘琦打个电话，先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