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贫手记:尖刀出鞘斩荆棘 十一、四层洋房
云梦山的夜可真静啊,静得如同时间都停滞了一般,那被子应该是刚刚晒过,软软的像羽绒,弥漫着一股阳光的香味儿。付品江头挨着枕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精心呵护着,很快便进入了熟睡之中。这一夜睡得格外香。
清早六点钟,手机闹钟响起,付品江一咕噜爬起床来,轻手轻脚穿好衣裤鞋袜,扛了把锄头就出门了。
天空瓦蓝,零星有几缕白云,像质地优良的丝巾缠绕着天空。太阳还没有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晶莹的露珠儿晃动着。
付品江肩上扛了把锄头,大踏步走在乡间小路上,露水轻吻着他的裤脚,微微有一丝凉意。
路边到处都是低矮的草棚,棚下翠绿的黄连,枝叶饱满而润滑,跟塑料做的一般质地优良。
乡里的鸟儿唱着轻快的调调儿,比城里的活泼可爱得多,令付品江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来到管沟施工现场,付品江顿时傻了眼。他还以为自己起得蛮早了,没成想云寒松他们起得更早,二十多个人都已经挖了一百来米管沟了。付品江真怀疑他们是不是晚上没睡觉。
“付同志这么早啊!晚上睡得还好吗?”云寒松立着锄头,撸一撸袖子,热情地微笑着说。
“睡得真香!”付品江心存感动,大声道,“你们可真早啊!”说着也加入了队伍中。
“付同志你这是干啥?”云寒松快步过来抢付品江手里的锄头。
“是啊!干部哪里是干这些活儿的?”
“磨破了手,怎么写字?”
“你帮我们家家户户争取到了水管,这些活儿哪里还要你帮忙?”
……
众人七嘴八舌地附和着云寒松。
付品江牢牢握着手里的锄头,动情地说:“松叔,各位长辈,当干部就是要和大家同吃同住同劳动!我付品江也出身在农村,读书的时候地里的农活也干得了!我也想为大家再多出一份力,让大家早点儿喝到甘甜的山泉水!就怕大家不嫌弃我碍手碍脚!”
众人不好再劝阻,付品江于是和大家一起挥舞起锄头,热火朝天地挖起来。
在工地上干了一个小时,众人提议各自回家吃早饭,付品江于是来到了村委会。他打算跟吴国梁见个面,看看村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然后迎接一下管材公司的人。
刘德辉是外地人,住在村委会,吴国梁及另外两个村干部都住在自己家里。此刻,刘德辉还没起床,吴国梁他们也还没到村委会,付品江便顺着木制楼梯上到了二楼。
站在村委会两层楼破旧瓦房的二楼,可以看到大约一百米开外那栋四层楼大洋房,墙面贴着淡黄色瓷砖,顶上盖着褐色琉璃瓦,还有双龙戏珠的飞檐。
那院坝少说也有一百平,镶着地砖、立着栏杆。
将近两百米入户公路是五米宽的水泥路,与周边清一色三米宽的机耕路有些格格不入。
洋房正门口,院坝与入户公路交汇处是一座小型石拱桥,一看就模仿的是鹊桥,典型的江南风格。那青色的石材质地厚重,很耐看。
桥下便是清澈的云梦溪潺潺流过。
桥头立着一座大理石柱琉璃瓦飞檐拱门,中间是带长矛的双合铁门,两侧镶嵌着紫漆木牌匾,一幅对联道是:“曲径通幽洞天福地人寿康,吉星高照宾朋满座财源广。”横批道是:“福地吉祥。”对联不咋地,但那一个个黄漆行楷苍劲有力,似完全剥离牌匾要腾空而起一般,功力着实了得。昨夜从云寒松口中,付品江得知此对联出自吴国梁的三哥吴国章之手。
洋房后是成片的桂花树,树冠修剪得整整齐齐,直径清一色在30厘米以上。
再外围,便是一座撮箕口的围墙,差不多有三米高,将整个院落呵护在中间。
付品江不禁感慨,如果可以在这深山里坐拥这么一处居所,真是此生足矣啊!
这几天,他在心里一直在犯嘀咕,一个小小的村干部,房子修得这么气派,这中间一定有猫腻。而昨晚与云寒松的对话,让他益发觉得吴国梁有问题。
此刻,看着不远处的豪宅,付品江潜意识地萌生了深入调查的想法。
不知怎么回事,付品江又想起了施南府邸7号别墅,那个他曾倾注过心血的地方。
五年前,那时还是初夏,付品江和柯雪还没有结婚,正张罗着装修别墅的事情。付品江负责按照柯雪的意见购买材料,付品江的父亲付海清则整天在毛坯房里蹲守,与装修公司的人为伍,扮演监工的角色。
那段日子里,柯雪几乎每天都会因为一些装修细节数落付品江父子二人。付品江第一次感受到了柯雪竟然是如此刻薄。
最后,因为一块儿价值一百五的地砖不慎被工人损坏,碰巧被柯雪发现了。她大发雷霆,当场驱赶未来公公道:“你马上回去,不需要你在这里混日子!一天屁事不干,连块儿地砖都看不住!”
看着柯雪扬长而去,付品江当即要追出去理论,被父亲拉住了。
那天晚上,付品江带着父亲去吃了一顿自助餐。五十块钱一个人,管饱。付品江担心父亲吃不饱,点了好多菜。
一边吃饭,付品江一边表达了想要和柯雪分手的意愿。父亲急得满头大汗,一直开导付品江,说柯雪是个能干孩子,要求高,心直口快,老婆能干一点儿严厉一点儿,对家庭发展更有利,让付品江多加用心把房子装好,哄柯雪开心,并一再强调能够找到柯雪,是付家祖上积了德,千万不可以一时冲动,要好好珍惜。
那夜,父子二人吃了两个小时,父亲的肚子都撑圆了。后来付品江才知道,原来父亲早就吃不下了,只是此前没进过自助餐馆,但听人说如果点的菜不吃完是要罚款的,所以才如此卖命。
此时此刻,回想起当时的一幕,付品江的嘴角扬起了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