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长三尺半:正文卷 第八章 枯
花魁的首秀以两千两黄金的高价结束,媚娘立马便让倾语在商九原身边服侍,段易生也明白不能久留,否则这两千两黄金岂不是打了水漂?分别前商九原告知铸剑师已然在往北荒城赶。看起来他早就办好了一切。
苏白龙下江南的事也被搁置了下来,王屋山下三千铁骑着实不是他能够对付的。若是江湖武夫有通天彻地之力,那圣武王朝只是个笑话罢了。
原本江湖和庙堂互不干涉,如今圣武王朝插手,搅乱了原本的江湖。让许多江湖门派忌惮起了朝廷的实力,除了六年前让那位也吃亏的武当山之外,其他江湖门派都收敛了不少,就连佛门也隐隐有成为国教的趋势。
大房之内,摆了张圆桌,桌案上的八仙栩栩如生,床榻上的帘子遮掩了其中的一切。
商九原默默地为自己斟酒,没有丝毫的喜悦。他手指轻弹,像是还回味在那一曲琴音之中。在京城中琴师不少,他也听过不少名号十足的琴师演奏,但都不如刚刚那一曲来得荡气回肠。他其实是很想见见那位琴师的。在这种“乡下”地方居然也能有如此造诣,让人惊奇。
帘后自然便是云梦楼的花魁,此刻倾语有些意外。京城一直传闻这位手握万金的公子喜好美色,自家的宅子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倾城的女眷。
原以为商九原会迫不及待地扑上来,就算不这样估计也会按捺不住,却不曾想他已经独自一人坐在桌边喝了一个时辰的酒。
她透过细纱的帘子能够看到桌前的那个男人,那双丹凤眼里似乎藏着渗人的光华。她觉得错了,这世间都错了。商九原并没有如同传闻般那样沉迷女色,那双眼里满是睿智和计谋,这样是人只怕是想要得到整个天下吧?
她被心里的猜测惊了一惊,脸色再次恢复如常。
在她思考间,粉色的帘子被打开,商九原调笑地看着她。倾语闭上了眼,她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尽管她并不愿意把自己随意交给一个男人,可为了某些东西,她不得不这样做。
商九原默默地看着半遮半掩的花魁小姐,在身上胡乱摸着什么。良久,他从里衫的口袋里摸出了几张金票。
“两万两黄金,媚娘要是看到这个数估计都会晕过去吧?”商九原说,“这些钱总该够你赎身了,本该是自由的金丝雀,为何又非要做那笼中鸟呢?”
倾语不解地看着商九原,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房间里却静的可怕。
商九原叹了口气,坐在床边,轻抚倾语的发丝。他的动作轻柔无比,目光也柔情似水。倾语半解衣物,薄薄的轻纱从她身上滑落,露出姣好的身子来。
商九原忽地抓住了床上的被褥,被褥在空中一旋,将倾语的身体包裹了起来。
“我说了,让你走。”
倾语沉默地望着商九原的双眼,缓缓低下了头,她不明白这个男人明明已经花费千金买下了自己的身子,却又丢出万金让她滚呢?
“公子是……瞧不上我么?”倾语淡淡地说,她重新披起了轻纱,从商九原身边掠过。
床边细雨连绵,寒意渐深,她沉默地望向雨幕之中。
“商家是皇亲国戚,库房里何止是天下一半的财富。”商九原淡淡地说,“如今北蛮来犯,军饷不足也便是皇帝也得和我商家打下欠条来。”
“可越是家大业大,人们心里的毒蛇便总是会伺机而动。”
似乎是寒风的缘故,倾语只觉得自己心里忽然一寒,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
“两万两黄金,总该比四哥的价格高了不少吧?”商九原从床边站起,凝望着倾语的背影。
商天枢一共五个儿子,四个女儿。商九原是第九个儿子,商天枢一直很宠爱自己的小儿子,隐隐有着要把商会会长的位置让给商九原的意思。那可是天下一半的财富!他的哥哥们怎么会同意呢?
哪怕流着同样的血,也终究抵不过利益,或许他们一家天生都是商人吧?
“商公子的消息灵通的很,只不过你真的不懂吗?”倾语转过身来,笑容妩媚。
她的眼里忽然露出狡黠的光来,让商九原有些不理解。此刻难道不应该是被自己戳破了谎言之后无地自容么?又或者抓住最后一丝机会反扑。可那高兴的笑容......反倒让他自己局促了起来。
事情有些超过他的掌控,能在哥哥们的重重压力下活到现在,便是因为他的布局一直压过了几个哥哥一头。他可以理解为倾语最后的装疯卖傻,可那双认真的瞳孔却丝毫看不出胆怯来。
“你真是一点也不懂女人。”倾语的笑容消失了,她深深地望了一眼商九原,身体逐渐下坠,仿佛跌入了云端之中。
然而没有云朵的柔软,她感觉到的只是寒冷,透入骨髓。地面上开出了一朵血色的花,妖艳而诡异,女人至死嘴角都带着笑意,像是在嘲讽些什么。
商九原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两张金票,眼神飘忽不定。倾语最后的一眼仿佛勾住了他的魂。
他又怎么会知道,那个女人在这里等了他六年?六年换来的,却只是两张一万两的黄金罢了......
日头照耀着整个北荒城,入夏之后能看到阳光的日子也越来越多了。
苏白龙掀开酒馆的门帘,做到他日常的位置上,小二也没有多说,照旧给他上了一壶酒过来,他也不觉得孤独,一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喝着,而且手里居然还捧了一本书。
门外,忽然响起了嘈杂声,一群汉子蜂拥着走进酒馆,手里握着锋利的大刀,络腮胡满脸,颇有两把子臂力,大刀被他舞的虎虎生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只有苏百龙依旧坐在原地,默默地喝酒看书。
土匪的头子愣了愣,走到苏白龙面前,凌空甩了几个刀花,然后把大刀望桌子上一放,苏白龙的酒杯被震倒,酒液泼洒了出来。
苏白龙这才从书上把目光移了过来,转向黑胡子大汉,然后他把酒壶扶起,重新低下头去看书,整个酒馆都静了下来,老板不敢说话,一直给苏白龙打着手势,虽然他和苏白龙不怎么熟,可好歹这小伙子也在他这喝了两年的酒了。
“喂,我打劫!”黑胡子大汉忍无可忍,将大刀在桌面上横扫,酒壶被刀面推到地面上,碎裂开来。
“哦,我没钱。”苏白龙翻过一页书,目光在字里行间中流连。
黑胡子大汉又愣了愣,他忽然抓起苏白龙的衣襟,将后者从椅子上提了起来,“当我傻么?你有钱喝酒,没钱让我们抢劫?”
“你是真傻吧,我钱不是喝酒去了么?”苏白龙放下书来,将大汉的手掌掰开,“酒还被你撒了,你应该赔我钱的。”
“我为什么要赔钱,我是打劫的,我为什么要赔钱?”黑胡子大汉问。
“你打劫可以啊,我没有反抗,可你把我的酒打翻了,不是应该赔钱么?这两者没有关系的啊,一码归一码,我让你打劫,你把我的酒打翻,你就应该赔我钱。”
“那你的酒多少钱?”
“大哥…”黑胡子的小弟在一旁喊道,“别听这小子胡吹,这些人都笑你呢!”
黑胡子转头四处望了望,老板掩面而笑,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发出笑声,和他的目光接触后,酒客的笑容也随之散去。
“谁敢笑我?”黑胡子大汉脸上生怒,他把右脚踩到桌面上,高举着大刀四处张望,人们停下了笑容,“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土匪,只要钱不要命,大家交出钱来,就可以保命了嘛。”
“去,把他们的钱搜出来。”黑胡子大汉用大刀指了指其他人,“我来对付这个小白脸。”他指了指苏白龙,后者一脸茫然,好像此时才知道自己被抢劫了。
“喂,小子,听到我刚刚说的话了吧,交出钱来就可以免死。”大胡子拍了拍苏白龙的肩膀,以示他对生命的敬重。
“可我真的没有钱?”苏白龙摊开手来,示意对方可以搜身,“我从不骗人的。”
“让你父母或者亲戚朋友送来,不然你就别想走。”黑胡子大汉把大刀放到苏白龙的脖子上,表示他下一秒钟就可以让苏白龙的头和脖子分家。
“我老爹死了,老哥也死了。”
“你居然那么惨?”黑胡子大汉把刀放了下来,“那我不抢你了。”
“大哥。”小弟在一旁又喊了起来。
“喊什么?我这次没被他骗了吧,谁还敢笑我?”黑胡子大汉转身挥舞大刀,看着周围的人,“每次你喊我我都好像觉得要出什么事。”
“这次应该是真的出事了。”苏白龙善意的提醒道。
“能出什么事?我的大刀从来不怕事。”
苏白龙指了指酒馆门口,一个女孩手持三尺青锋,望着酒馆里的土匪头子。
“我们不劫色,你一个女孩跑来干什么?”黑胡子大汉说道,手里的大刀不断挥舞着,苏白龙连忙躲开,虽然他一度觉得这把大刀应该不怎么锋利,可他并不想用身体去试一试。
“我想她应该是要阻止你们打劫。”苏白龙在一旁说道,他重新打开了自己的书,再次把精神投入到书籍当中。
“小姑娘,我今天不打劫你,你快走吧。”
“把钱放回去!”少女剑锋指向黑胡子大汉,厉声喝道。
“为什么要放回去,这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打劫来的,你不能剥夺别人的劳动成果吧。”黑胡子大汉气势也丝毫不落下风,他的小弟们全都跑到他的身后,大汉宽厚的身体将他们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