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隍道上灌木居多，如今这条商道越来越不好走，流匪对这样的肥缺关注很多，但凡有商队经过难免会遇到不少阻碍。

    除了那些大商会有足够的实力护卫以外，各种小商会不得不自己雇佣镖局。

    这是通往云险关唯一的商道。

    北蛮来犯对商会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除了和圣武王朝作对之外，北蛮大君扎格鲁哈并没有其它的想法。相反商人们喜欢这个北蛮的大君，毕竟能够从中得到极大的利益。

    北蛮的骏马最是神勇，就连王朝内部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贵族们往往以能够拥有一头北蛮纯血的马种而沾沾自喜。

    而要获得北蛮的神骏很简单，只需要带上足够的粮食就能够交换。转过头来商人们又能以高价将马匹卖给贵族。

    北蛮大君的信用在商人这里也是很值钱的。

    走北隍道这条路的商人越来越多，致使流匪们也盯上了这条道路，并且常常会因此而发生争执，毕竟路过的商会就那么多，每个人都想要分一杯羹，又没有那么多的肉。

    夏羿候端坐在马背上，手指摩挲着刀柄。前几天他们接了个护送的差事，虽然雇主没说明是什么东西，不过他也能猜出来是去和北蛮大君换战马的粮食。这类差事报酬很足，粮食也很少有人会选择劫镖。

    虽说只不过是一个三流镖局，但夏羿候也有着自傲的资本。一手快刀鲜有人能够挡住，更何况他们运送的粮食不多，大概能换一两匹战马的分量。流匪们也很清楚，这种塞牙缝的肉丝很少有人感兴趣。

    但自从出了北荒城之后，他总觉得一股阴霾始终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不知何时会降下神罚的雷霆来。

    此次镖局的护卫近乎全部出动，剩下的不过是些老弱病残，只是为了这一笔买卖。要是成了几年都不用接镖，这一次的酬金比以往都要来得高，兴许是这个原因，才让他心中有些不安。

    “镖头！要不要歇一歇，已经快马加鞭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兄弟们都有些力不从心。”老肥几步跨上前，拦住了夏羿候的马。

    老肥其实一点也不肥，这个绰号只是由于他喜欢吃油腻的肥肉，就着肥肉能下三斤酒！

    夏羿候看着逐渐昏暗下去的天色，心里的寒意不由得更重了。此刻就算人还能赶路，遇到流匪也没有作战的力气，他不得不下了休息的命令。

    能够从一个三流镖局混到如今，便是依靠着严明的纪律和他的经验以及直觉。此刻前两者向他表示出了友好，可后者却让他心里的弦直到现在都还紧绷着。

    “老肥，你说我们还能回去么？”夏羿候盯着明灭不定的火焰问。

    他的长刀被放在了腿上。每日都要用刀油擦拭过一遍，透着火焰刀刃上反射出铁青色的冷光。

    “这样的路我们走了几百遍了吧？镖头总该对自己有些信心。”老肥抱着个酒葫芦淡淡说道。

    护镖途中禁止饮酒，老肥也明白喝酒误事，于是只能每天晚上闻一闻酒香来过酒瘾。

    夏羿候放下了手中的黑鞘长刀，抬头看了看皎洁的明月道：“总觉得不正常，平日里护粮的镖不是没接过，可从没得到过那么高的报酬，总觉得有些不安心。两匹战马价格再高也不过是千两黄金，可我们就沾了五百两，这可不像商人的派头。”

    老肥也皱起了眉头，平时他只管护住货物的安全，此刻细细回想起来，细思极恐！通常商会的主事会随镖局一起走，以免镖局做什么手脚，但这一次却只有他们镖局的人独自护送。而且夏羿候得到的消息是大量的货物被送入了北荒城中，他们所运送的两车粮连零头都算不上。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要搞我们？”老肥的心颤了颤。

    “不是，北荒城内镖局就我们一家。除了我们就只能去找绝影门，可最近绝影门人丁凋零，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力护镖。”夏羿候说，“他们没必要搞我们，看那天进城的那批货，估计值不少钱，小商会的名头只是用来掩盖身份的。”

    “你的意思是？”老肥问。

    夏羿候把新柴添进火堆里，透过火焰能看到他眉头布满阴霾，像是裹了一层灰。他探头到老肥的耳边低声说道：“我们可能被当做趟雷的了。”

    老肥心里一惊！表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镖局里能够算得上老人的也就是他和夏羿候，整个镖局都是靠两人撑起来的，若是此刻让那些年轻人知道现在的处境，难免不会乱。

    “你认真的？”老肥还是想确认一下。

    “极有可能，那些货物进城的时候都用黑布罩着，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夏羿候眉头上了一把锁，“自从出了北荒城，总觉得有不少眼睛盯上了我们，随时可能会出击。”

    “那怎么办？”老肥下意识地问。镖局建立至今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大小镖也接过不少，可还是第一次被卷入这样的深渊里去。

    “商会掩盖了货物，是为了隐蔽地送出去，粮食换战马大概是个噱头。”夏羿候站起身来，长刀被他紧握在手里，“只要向那些暗地里的人证明，我们身上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不就足够了么？”

    他一步一步走向马车，马车上陈列着他们运送的货物。

    老肥意识到了什么，快步上前，拉住了夏羿候持刀的手臂，“你疯了？镖局的规矩是不能动雇主的货物，你这一刀下去，以后谁敢让我们护镖？”

    夏羿候停住了，寒冷的夜风吹拂他的脸庞，不知道何时夜已经黑了下来。林子里似乎站满了黑影，缥缈恍惚！

    “老肥你女儿今年不小了吧？”夏羿候笑了起来，“要是命都没了可就见不到了啊，还在乎钱财这种东西么？”

    老肥的手僵了僵。他日子其实过的蛮不错的，有个顾家的媳妇，生了个可爱的女儿。原本想着这次能够拿到一笔不菲的酬金，总该能给那个对自己付出不少的女人买一些漂亮的首饰，让其他女人也羡慕羡慕。

    现在连自己有没有命回到北荒城都是问题。早知道应该留个口信的，现在估摸着死在这也没人知道吧？反正死在北隍道的人不知多少，何处不是埋骨地？

    他还是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她明明才那么小......

    老肥的眼角有些湿润了起来，这个铁塔一样的汉子流出泪来居然也像个孩子一样。夏羿候想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女人和自己的女儿吧？尽管嘴上不说......

    “老肥！别哭了！”他忽然咆哮起来，“我们会回去的！”

    夏羿候的步伐快了起来，他手中的长刀像是划过了一个极致的圆，胸腔里的力量一股脑地涌出！刀刃斩开了马车上的布袋，像是融入到了金色的海洋里，又像是太阳从地面升起！

    整辆马车都被他懒腰斩断！无数的黄金如同流水般喷发出来，打在人身上隐隐作痛！

    夏羿候呆住了，老肥也呆住了！所有人的眼里都倒映着那流动的金光，无法想象那是多少的财富！

    他们运送的不是什么粮食，而是满满两马车的黄金！

    黑暗里人影闪动，无数的刀影在一瞬间向他们袭来！不留任何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