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昆仑:起手憾昆仑 第七十四章:心细如发王青相
王青相祭拜过神宗皇帝后,面色有些阴沉。
做为大梁权贵之中顶级的一小撮人,王青相对于皇家李氏的一众年轻王侯并不陌生,甚至从小接受的教育中特意对此有过重点学习。
先帝神宗治国勤勉仁厚,虽无开疆扩土的雄主之姿,却是大梁中兴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位贤明君主。
虽说一直以来王青相都带着面具和这位皇帝交流,可是当听到他骤然驾崩的消息时,心中还是很难过的,何况神宗皇帝的驾崩本来就有许多蹊跷之处。
可这些东西都是天家之事,自己一个外臣并不怎么好说话站队,在说此时局势已经明朗,数遍大梁整个皇室,再也找不出一个比景文帝李恒更加适合的人来做君王了。
纵然心中有着无限对先帝的追忆怀念,王青相也只有闷在心底了。
对于景文帝李恒,在这之前他们也见过几面,这位在野贤名昭著的王爷,在即位之后展示出的气度手段实在很难让人产生什么好感。
不说远嫁出去的文德公主,单单就那些从六部选出的各部典籍书册,全都是强国强种的经典策论,狄戎使团虽说有保驾从龙之功,可是毕竟是他国之人,送上这些珍贵典籍无异于资敌。
太和殿上的一场比武,大梁人已经看到了狄戎于武道之上另辟蹊径的成就,如今连这些典籍都送出去了,那二十年后的狄戎,难保不会成为如今日南蛮草原一般的心腹大患。
李恒上位之后,短短数日的功夫,便将朝中建制打乱重建,许多效命多年的老臣被打着各种由头旗号被架空家中,一群朝臣整日和这位新君主在朝堂上吵得是不可开交。
这场君臣间吐沫横飞的拉力战中,随着三朝宰辅陆元庭的辞官归去而开始处于彻底的劣势。
朝堂之上到处都是年轻官员们想要大干一场的蓬勃朝气,整个大梁朝局看似比先前神宗一朝时奋进锐意了许多,可是真正的治国,并不是靠这些热血和抱负就能将一个国家发展好的。
想着先帝在时施政沉稳细致,以及宽厚待人的音容笑貌,王青相心中就无端生出一股怒火来。
“竖子,不足与谋。”
若非有人亲眼所见,世人绝对不敢相信,这个不学无术的南关世子,居然会在这等家国大事面前,说出这等不屑与之谋的话来。
王青相俯身进入马车,他刚刚掀开车帘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喝退了随行而来的护卫,将他们从马车四周远远的撤开,除了赶车的徐护卫外,马车四周再无其他人。
马车行走在官道上面,就在这时,关卡处的官兵询问身份,伸头到马车里环视一圈也没有丝毫的动静,王青相笔直的端坐在座位上出奇的安静,双眼似闭似睁与往日想比,竟是低调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位世子爷知道,先前在京都的跋扈嚣张全都赖着先帝神宗时的一缕旧情。
镇南王镇守南关几十年,为大梁付出良多,背负了许多骂名恶名,神宗痛惜这个自小便因战事而没了娘的孩子,能迁就照顾的从不吝啬,这些王青相虽然嬉笑怒骂的看似不在意,可是心里却实打实的清楚的很。
如今京都换了主人,如果还敢像先前那样跋扈行事那就不是自污,而是找死触新君立威的霉头了。
关卡士兵眼见没有异常,与这位世子爷告罪一声便退下来。
拉扯的骏马重新开始走动,带动身后吱吱呀呀的声响就这么过了城门,向着城外的别院而去。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王青相忽然睁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是在找什么,眼睛四处转着却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只号道了声出来吧。
除了车轮碾过的动静外再没其他声响。
王青相冷哼一声,似乎觉得对方有些看轻自己,带着几分恼怒:
“不要给脸不要脸。”
这句话出口,一直潜伏在车顶的米大奇这才告罪一声,一身血污的无声落了下来。
这位深宫服侍先帝陛下多年的老太监,苍白的脸色像是深夜里游荡的鬼魅,也许是连日来逃避追杀太过辛苦,这位公公素来保养很好的脸上,透着一份掩饰不住的苍老与疲倦,此刻正好奇的打量坐得笔直的王青相。
“世子殿下是怎么发现老奴的?”
王青相洋洋自得的臭屁和炫耀道:
“本世子好歹也是出生在战乱之地,虽说平日里喜好玩乐,可到底是将门之后,心细如发!”
“每次离车之时都会在门口放一根头发,除非是这世间能够踏雪无痕的绝世高手,不然带动的微风一定会吹掉它。”
这个历来以顽劣纨绔面貌示人的世子殿下,少有的在人前显摆起来,虽说此时京都正处于敏感时期,可是作为先帝伴架在旁的米大奇,早就被朝廷打成了乱党,根本不怕这个老太监见识到自己的深谋远虑,与众不同。
反正就是说出去也没有人会信.....
殊不知听闻王青相这样说话的米大奇,闻言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释然,反而更奇了:
“可是万一头发被风吹走呢?”
车厢之中顿时一片静默。
王青相的笑声像是只被掐住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米大奇不免有些尴尬,他是宫中伺候贵人的老人了,深明与人交流需要捧着说话的道理。
可是再明白其中道理,也没有见过如此无里头的场面,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来暖场才好。
到底是南关背负了二十多年骂名的纨绔子弟,面对这样尴尬的场面王青相不仅没有脸红,反而严肃的正起脸色注视米大奇:
“肃王上位的如此突然,先前根本没有一丝预兆,我想这其中故事一定很精彩。”
米大奇不愧是宫里头的老人,面对王青相如此低劣的转移话题借口,丝毫没有拆穿的意思,他捂着嘴闷声咳嗽了一会儿,然后摊开满是血水的手掌,苦笑:
“请世子殿下垂怜老奴年纪老迈,容老奴坐下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