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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之歌:正文卷 第三十章 混乱

    呜呜号角声,低沉的铜号声,就像波纹在水里阵阵扩散,震动着耳膜,在秋色的小镇上方和远处回荡。

    尘烟弥漫之中,披坚执锐的骑士从后方出现,一个接一个,一个重叠着另一个,凝成一个整体。

    很快,前进骑士和逃亡者的相遇,他们撞在一起。

    冲在最前的苦役看到了令他们心寒胆碎的一幕:数不清的战马在奔腾着,跳跃着,喧嚣着,嘶鸣着,如同狂风大浪快速地向他们袭来,践踏起烟云尘幕,如惊涛骇浪般不可抵挡。

    绵长的的号角如同为他们奏响的挽歌。

    伊恩同样听到了滴嗒、滴嗒、滴滴嗒嗒的马蹄声,开始很轻,很快马蹄的轰鸣声就越来越响亮了,接着地面出现了轰鸣,不久砂石都被震动着跳跃了起来。

    邓格拉斯和守卫们一扫先前的颓势,顿时充满无限勇气,在远处张牙舞爪,不住喝骂挑衅,预防他逃跑。

    越来越多的逃亡者发现了向他们冲来的骑兵,引发出尖啸的海潮。

    前面的下意思地倒退,纷纷转身回撤,像一片翻滚的麦浪。

    他们后面的逃亡者也发现了从另一门进来的骑士,同样引发了恐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拼命往前挤。

    无穷的力量前后同时推搡着,所有人都寸步难移。

    落在最后面的逃亡者大概和最前面逃亡者抱着同样的害怕的心情,但他们不知道前另一边的变故,人群紧密地挤成一块,没有缝隙可钻,只能拼命地推着往前移动。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眼中尽是黑压压后脑,上空还不时掉落过来带火的碎木屑。

    他们前边的人呼叫,他们就跟着惊呼和尖叫,好似一只无形的手依次拨过竖琴的弦。

    骑兵们驭使着战马,横冲直撞,一头扎进了堵塞的人流,发出沉闷地哼声。

    一个脸色苍白地男人仰望着骑兵,他全身披着黑甲,戴着黑色面罩,只有手中的长剑泛着凛冽白光,男人不由得魂飞魄散,立即尖叫道:“救命!”

    那个骑兵毫无所动,挥舞长剑,毫不犹豫的将他砍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化为乌有。

    空气中布满了血的味道,惨叫声立刻传遍旷野。

    顺行的人流和逆反的人群碰撞拥挤在一起,两边的人都在大声怒骂。

    长久积累的不甘和恐惧开始在人群之间放大开来,情绪变得激烈起来。

    他们开始了更猛烈的冲撞和推搡。

    后面的人与前面的人和后面的人开始相互殴打起来,一些人硬扒着前面人的衣襟,还有的人用脚开始踹前面的腿窝,人群越发慌乱。

    女人绝望的哭喊声和求助与各种叫嚷喧嚣此起彼伏,不满变成抱怨,抱怨变成咒骂,咒骂迅速变成了恐惧的嘶鸣。

    人群犹如炸群的绵羊,哭声,惨叫声响彻上空。

    所有人赤红的眼睛,许多人倒在了推推攘攘间,推倒在地上的人几乎再也没有站起来机会,无数的脚践踏而过,惨叫声方传出就戛然而止。

    前面的人背对着骑兵,他们被推着一点点后退,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后面人流同样拥挤成一团。

    所有人仿佛陷入了泥潭,已经不能动弹。偶尔人群一阵骚动,人们会短暂的挪动一下。当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挤的更紧了,仿佛胸腔被压扁,简直要挤出胸膛中残存的空气。

    他们渐渐不能呼吸,一开始还会惨叫哀嚎。到后来,只能恍惚的瞪着眼,虚弱的求救,还有的人放弃希望,就在流着泪和鼻涕祈祷,等待末日的来临。

    手无寸铁的逃亡者像一片片被割倒的麦子,眼见无处可退的逃忙者重新转过身,流着眼泪鼻涕,惨叫着从骑兵的长剑下冲过。

    这时浩浩荡荡的逃亡者就像拔掉瓶口的软木塞子,如急泻的洪水流过骑兵们组成的礁石。

    他们没有多余选择,前方是凶恶的骑兵,后面是吃人的窝棚,中间是绝境中的他们。

    他们成群结队的穿过大门,向两边散开,避开骑兵密集的地方,在苍白太阳底下,穿过广阔的田亩,竭尽全力奔向森林。

    逃亡的苦役闷头闷脑跟着前边的人跑,眼泪糊住眼眶,鼻子下挂着长长的鼻涕。女人靠着陌生男人,苍白的脸上满是恐惧和紧张。虚弱的人跑不动了,跪在地下,无助的向天举起双手,发出古怪而痛苦的呻吟。所有人都羸弱的似一根草,长剑和弯刀砍中同伴的头颅脖颈,死者,伤者和快死的的人一一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

    少部分逃亡的苦役逃出骑兵们的拦截,一部分骑兵分离出来,继续追逐逃出去的逃亡者。

    他们一边走一边砍掉逃亡者的脑袋,再扭转马头继续冲击迎面而来的下一个逃亡者,将他们一个一个砍倒。

    有的骑兵把他们撵的无头苍蝇似的处跑,待摔倒纵马轮流踩踏,霎时血肉模糊。

    森林是如此遥远,同伴的惨叫是如此恐怖,身后的马蹄声死神的脚步,全无逃路!

    一种惊惶和痛苦的抽搐散布在他脸上每一根筋络。他们仰起面孔,长发翻飞在脑后,面貌上全是血和汗,嘴巴因为叫喊而歪斜,所有人陷入痛苦的绝望之中。

    突然,身后号角阵阵,追击的骑兵勒住战马,纷纷解决掉正在戏耍的猎物。他们望了仍往森林奔跑的逃犯一眼,每个人有如背着沉重的壳在草地上缓慢爬动的蜗牛,然后头也不回的返回小镇。

    荒野中到处是尸体,骑兵的马踩过一个挣扎着坐起的女人,她肚子里的肠子露在外面,脑袋上的皮肤已经皱缩,草穗压弯了茎飘在她的眼睛上面。

    她躺在那里,没有人会去掩埋她。女人的周围很久以后野草仍然在动,因为受伤的和将死的人仍然在动。

    那些幸运的苦役的衣服都足以媲美第三日后某先知的裹体布了,瓶瓶罐罐撞碎一路,他们逃出小镇,摆脱骑兵,一口气跑进森林深处,滑了一跤,滩烂泥似地扑倒在草地上,才发觉自己精疲力尽了。

    于是他们低头合掌,爬着不动,不知是在乞求上苍,还是在感激上苍。

    毕后,他们仰躺在树木下,两腿发软,额头冰冷,再也没有力量坐起来。

    酸麻痛痒钻到皮肉内,深入骨髓里,愈加感到困倦,但不敢真的睡过去。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心蹦蹦的,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们真的想那大笑一会,大哭一场,但又恐招来抓捕他们的人。瘦骨嶙峋的脸跟一个骷髅差不了多少,眼睛茫然地望着墨绿色的树冠和白色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