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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魁:夺魁 二十:梨溪巷一六号

    燕赤雪笑了笑,也不否认。

    “方才李府的人来找你,原来你和折桂坊李氏有关系么,李琨霜是你什么人?”

    “算是堂弟。”

    “我听说你与李府不和,李琨霜是县试魁首,府试解元,如今县学里不乏有想交好他的人,你搬出去住的确更好……”燕赤雪犹豫地看了李不琢一眼。

    还好李不琢不是死要面子的,点头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本来就打算搬出去专心备学。”

    “住处找好了?”

    “不曾……”

    “新封城房租很贵吧。”

    燕赤雪嘴角一弯,抛起手里的青瓷冰裂纹的兔子把件接住,又抛起接住。

    “我家在临安巷里有套二进的院子,就跟一个做饭的老妈子住,后院半年没住人了,但定时都会打扫,你带三斤住后院,每月只收五银锞,怎样?”

    燕赤雪语气轻松,可说到最后还是有些不自然,放下那把件,补充说:“就是空着也怪可惜的,这月我刚好在找租户,索性便宜你了。”

    李不琢答应得干脆利落:“那求之不得,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明天找你来签租契。”

    “说定了啊。”燕赤雪眯起眼睛笑了,“你答应得这么爽快,我倒开始后悔价钱压太低了。”

    …………

    次日,李不琢雇了两个力士,把行李搬出县学。

    出洗墨巷,过金明街,乘悬车。

    小半个时辰后,便到了永安万载县交接处——位于上下城之间的梨溪巷。

    据说新封城未改建时梨溪巷里种满梨树,一到春日,满地雪白梨花犹如长溪。

    而今梨溪巷名号未改,梨树却尽被伐走,入目只有楼台拥挤。

    楼台夹缝中,是穿行半空的栈桥,看似岌岌可危,踩着倒稳固坚实。

    湿气聚成水滴,沿四处突出的檐角滴落,行人打着油布伞来来往往。

    上城遗漏的天光穿透檐缝,与下城猩红的昏光在湿气中混淆,营造出一种脱离人世又不属冥界的幽然。

    李不琢在栈桥边向下一看,阴暗的下城如同深渊。

    东侧云桥上,那尊楼房般高大的机关木偶被几个彩戏师用长竿和连绳牵引,做着滑稽动作,引来大群人围观。

    三斤驻足原地看了许久,直到狸猫背包口袋里露着脑袋装成摆饰的鸦三通不耐斥责,说这些东西连傀儡都算不上,只是给普通庶民看个新鲜赚钱的杂技,三斤才依依不舍离开。

    燕赤雪带路,没一会到了梨溪巷深处“一六”号院子。

    墙瓦下苔痕遍布,一丈宽的窄小院门三尺出檐两边各挂一盏灯笼,把两团若有若无的橘红光芒投射在台阶前。

    阶前有只看门机关犬匍匐,狗视眈眈看着李不琢等人。

    直到燕赤雪用钥匙开门后,机关犬又匍匐下去。

    这类机关犬在地市售价在八金铢上下浮动,是巧匠造物,只认钥匙不认人,在没必要请门丁的小户人家中非常流行。

    进院后李不琢发现燕赤雪说的那个老妈子走起路来悄无声息,竟然武功不弱。

    见燕赤雪要租出后院,老妈子面有不善,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

    “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到了屋中,燕赤雪拟租契时,李不琢问。

    “不会,张妈是随我从家里过来的,二十多年前她男人背叛寨里兄弟投靠官府,从那以后就特别排斥外人。租契拟好了,你在此处签字画押。”说着她拇指蘸朱泥。先在租契上按下一个手印。

    李不琢接过租契,发现燕赤雪写自己名字挺有趣,写“赤”字时,第二横是向上回锋。

    李不琢签字画押,燕赤雪收好租契,李不琢便与三斤拿行李去后院。

    刚过后院院门,那老妈子走近道:“早先就说此处要做个院门,一直拖延到现在,明天老身就找木匠来装门。”

    燕赤雪摆摆手:“李不琢是我县学同学,不必如此提防,张妈,这事你就别多管了。”

    老妈子呵呵一笑:“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走出几步,又转身说:“家里又发信笺来催了,小姐准备何时回去?”

    “我自有分晓。”

    燕赤雪面色不太好,径直离开,李不琢也不方便过问燕家家事。

    后院有一间静室,一间书房,两间卧房,一间灶房,静室收拾给三斤学机关术,书房归李不琢,卧房各占一间。

    整理完住处,已近黄昏。

    李不琢三斤二人煮了些肉饭草草吃了,李不琢走到院中,视线越过院墙看着层层高楼间的昏光,一算日子,过两日就是七月十五——浮黎鬼节。

    浮黎鬼节,人间与北阴酆都鬼界相通,地市五环俱开,传言鬼商手中收藏有人界古物,寒门状元陶祝便是从鬼商手中淘得了圣人亲笔注解的典籍。

    鬼商手中也有人界不存的药物,对鬼物无用,却能助人炼气。

    这时候鸦三通飞过来,停在廊庑边说:“这些天三斤做的那些榫卯你挑些去卖了,有五件活榫可以用在傀儡关节腰颈处,每件三个银锞,会有人收。”

    “要帮你带什么?”李不琢问。

    鸦三通犹豫了一下说:“不必,你留下自用。”

    这鸟几时这样好心了?李不琢纳闷道:“真不用?”

    鸦三通冷笑一声:“你大方个什么,凭你那些家底也想在新封府混出个名堂?离县试只剩一月,幽州科举竞争残酷,入考场整日不能饮水进食,还有七圣法像和法家金印压制人心防止考生产生邪念。

    内炁没达到内壮境界的考生,在考场坐不到两三个时辰,就会耗空体力,影响答题,你如今炼气刚刚入门,靠吃肉就想在一月内练成内壮,不啻痴心妄想。”

    鸦三通没夸大其词,只是李不琢梦中修行,已经把普照图的路子摸透七八成,不提炉火纯青也是驾轻就熟,知道怎样修行最适合自身,不必再走弯路,一月后修成内壮并非难事。

    “难道县学里其他人也都练到了内壮?”就算世家子弟,也十六岁根骨长成才修行,李不琢记得白游只练出气感。

    “内壮只是炼气入门第二步,有钱就不难,你根骨凑合,要是用祝余草辟谷,每天有人参与百年朱果进补,焚玉芎香坐忘入定,修行二十一日就能壮大内炁直至温养五脏六腑,也就是内壮境界。只是……你有豪掷千金的资本?”

    “没有。”

    “那就去鬼市撞撞运气。”

    鸦三通盯了李不琢一眼,振翅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