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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魁:崭露头角 九十三:屠杀

    六块残尸噗通跌落在地,众县兵终于开始慌乱逃窜。

    这种屠杀之下,反抗没有任何意义,在这太平年头,又不是说敌军一旦攻陷城池妻儿就要遭到凌辱,没几个人想用性命来成全自己的男儿血性。

    只是逃窜也没用了。

    三面四臂的偃师人形又动了起来。

    铁轮车停靠的大路边于是变成了修罗场。

    四只手臂挥舞着弯刀,倏忽出现在战场的任何角落。

    每一次刀光闪逝,就有一人被砍成两半。

    然而它的动作却不似行为那般乖张残忍,竟不带丝毫杀伐戾气,如舞姿般每每只在姿势最优雅时恰到好处停顿一下,让人能捕捉到它的踪迹。

    山坳上埋伏的李不琢看呆了。

    只不过这杀人舞太过短暂,顷刻间,十八名河东县精兵、加上那六个运铁护卫残破的尸身静静在夜色中流淌鲜血。

    这具偃师人形才原地站定,四臂轻一挥,鲜血顺着刀刃,从刃尖洒落,不沾分毫。

    场中,李不琢这一方的人,就只剩那八个穿浑铁机关甲的盾兵。

    他身边另外两个县兵脸色煞白,对视一眼。

    “快走。”一人低声说着,自顾自矮身离开。

    “他们手中有宗匠级偃师机关甲,这消息必须即刻传回县里,我们在此逗留也是送命。”另一人声音颤抖,搡了搡李不琢手臂,“李魁首,咱们分头走。”

    李不琢惊觉过来,发现自己手正探向胸口去摸那柄小剑。

    手一僵,他点头低声道:“快走!”

    忽然那具偃师人形头颅一转,那张哀伤欲绝的脸谱上空洞的双眼直直对着这边。

    李不琢心里发毛,不知道“它”是不是看见自己了。

    还没来得及思考,偃师人形手臂一动。

    一柄弯刀从它手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月轮般的刀光,出现在李不琢身前!

    唰唰两声,快刀切肉。

    随着惊惧至极的惨叫,李不琢身后那两个刚撤离不到十步的县兵尸首分离,一人头颅冲天而起,重重砸地,滚落至李不琢眼前,双眼兀自圆睁,嘴唇还动了动,只是发不出了声音。

    李不琢呼吸一下急促下来,并指如剑,最终短促快速念出咒诀,胸中小剑嗡嗡一震,冲天而起,直刺向那正旋转返回的刀光!

    叮一声,李不琢仿佛听见小剑里的剑灵发出一声濒死的哀鸣,紧接着被击飞至远处。

    那弯刀势头不减,却从李不琢头顶飞过。

    啪一下,被山坳下的偃师人形又稳稳拿在掌中。

    “它没看见我?”李不琢劫后余生,摸了摸脖子,不可置信,矮身露出半个头,看向山坳下方。

    偃师人形取回弯刀,便背朝这边,打量不远处已背靠背聚成一团,把青铜秉甲重重砸在地面,只探出长戈的那八名盾兵。

    “它真没看见我?可我都用出了飞剑,它没理由觉察不到,是不屑与我交手吗,可它分明在灭口……”

    李不琢心头沉重,放轻脚步,慢慢向后退去。

    待退到看不见战场的地方,便只能听得那里有令人牙酸的金属切割声嘎吱嘎吱的传来,伴随着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虽看不见,李不琢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八具浑铁重甲被弯刀切割,连着里面的血肉筋骨一同切断的画面。

    这时候有人说:“那边,去看一下。”

    紧接着脚步声迅速接近。

    李不琢藏到挂着夜露的灌木间,只见来人提了山坳上两名县兵的头颅就走,

    待这人一走,李不琢手心冒汗,在原地不动,片刻后有人说:“怎么伏兵只有二十人,消息过来不是说有二十一个吗?”

    李不琢像是一下落到冰窟里,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们怎么知道伏击的县兵是二十一人?

    “这些尸体被砍得七零八落,兴许有谁的脑袋滚在哪儿,找不见了。”有人又说。

    “走了。”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说话的人像是把头蒙在罐子里,是那操纵偃师人形者。

    李不琢扭头看向远处的牛毛山脚,铸炼司中灯火通明,一架庞大的饕餮形墨师机关兽带着举火的巡逻兵过来,应该是来接应的运铁队伍和县兵的。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无论是铸炼司运铁队还是河东县兵,在短短半刻钟内,都已成为刀下残尸。

    西索的脚步声迅速散开,李不琢藏在暗处,眼睁睁看着三面四臂的偃师人形脚一踏地,冲天而起,消失在夜空中,手里抱着装镔铁的箱子。

    等待片刻,李不琢从暗处走出来。

    “内奸……一定有内奸,不然他们怎么知道县兵有二十一人,还派出一具宗匠偃师机关甲?”

    “可今夜动手的消息根本没传出灵官衙,多半是铸炼司里有内奸。”

    李不琢一攥拳,走到运铁车边,查看四下的尸体,己方的人尸身都零散得不成样子,地方也死了十余人,大多死于那八名盾兵之手。

    “救……”

    角落中传出嘶哑的喊声,李不琢扭头一看,东面山石上,一个被枭首的盾兵跌坐在地,身前盾戈上还挂着一具尸体,那微弱的求救声正是从这“尸体”口中传出的。

    还有活口?

    李不琢走过去,只见此人双目紧闭,被长戈贯穿的右胸仍在微微起伏。

    只是那长戈的倒刺正好死不死卡在他胸腔内。

    那边铸炼司接应的人马渐渐接近,已能听到机关兽踏地的轰隆声。

    李不琢眼神闪烁,也不拔出长戈,就把此人扛在肩头,往远离铸炼司的方向遁去。

    …………

    偃师人形掠过夜空,飞往河东县方向。

    最终,在城外一间院落中停下。

    院里,一名身穿朱袍的白发老者坐在临湖而设的高台边,面前桌案上摆着茶果点心和香炉,看着偃师人形落在地面,微微一笑:“这具‘辟支’是八年前我托一位神匠所造,用起来感觉如何?”

    他话音刚落,偃师人形从胸前兜甲未中心开始片片解离。

    燕赤雪从中脱身,偃师人形机关甲片划动,顷刻变成一句高六尺的甲具,立在身后。

    她额上汗迹未干,打湿了头发贴在两颊,脚步有些发虚,表情和语气却都很镇定。

    “感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