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鬼书:落地童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冷婆婆
没多久,耳边就回荡起了一道无比深幽的声音:“临门一脚,自报家门。”
那声音混杂在瀑布的落水声中,仿佛就是瀑布本身发出来的声音,但它又从四面八方包拢而来,很难判断出声源究竟在何处。
乔三爷清了清嗓门,应道:“汉中盗门乔老三,荆楚盗门卢胜材,小龙潭老杜师徒,佘家谷可离。”
话音很快就被流水声所掩盖,除了水声,再没了别的动静。
等了很久,水潭中又传来一阵沉闷的炸响,而后地面微颤,刚才被乔三爷敲打过的大青石先是猛地摇摆了一下,接着就慢慢陷入地下。
没多久,在大青石刚刚耸立的位置,呈现出了一个米宽的圆洞。
乔三爷回过头来对我们几个小辈说一句:“下去的时候都守住心神,别被里头的阴气影响。”
说着,他便纵身钻进了洞口之中。
这口圆洞的正下方连着一条不知用什么材料打造的软梯,整条长梯韧性十足,像是用硬质橡胶打造的,可表面摸上去又有种异样的油滑,那触感,像极了人皮。
就听师父对我说:“这条软梯,是用死人的筋条编织起来的,这些人死前都是为害一方的恶徒,将他们的筋条挂在这里,就能压着他们的魂魄,防止他们离开水潭。”
原来水潭里头的鬼物是这么来得。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再用手掌去触碰软梯的时候,心里头就觉得特别膈应。
顺着软梯下行三十米,就是一条横向延伸的石甬,甬道里潮气极重,吸一口气,就能感觉到潮气中夹杂的湿润和寒意。
卢胜材和云裳下了软梯以后,也是不停地搓手,显然也被我师父先前那番话给膈应到了。
起初甬道中只有微光闪耀,大家互相之间只能看出对方的模糊轮廓,以及大致的动作,直到乔三爷用手指敲了敲甬道的壁面,就听“呼、呼、呼……”一阵轻响,甬道中扬起一缕缕火光。
挂在道壁上的火把似乎完全不受潮气影响,焰苗飘摇间,数百米长的甬道从头亮到尾,隐约可见这条路的尽头连着座小石厅,石厅里好像还坐着一个人。
离得太远,我也不确定那是个人,还是一尊雕塑。
乔三爷扬扬手,示意大家继续前进。
甬道中除了我们五个没有其他人,可走在飘摇的火光之中,却发现道壁和地面上影影绰绰,仿佛有很多看不见的人不时从我们身边掠过,有时候低头去看,还发现墙角里缩着一团团小影子,就如同一群两三岁大的孩子浑身蒙了黑漆蹲在那里一样。
可当我仔细去看的时候,它们又会在顷刻间消失。
随着越走越深,这些杂乱的影子也越来越多,后来整片道壁全都被影子覆盖,变得一片漆黑,只有我们几个的身影被火光照亮。
那感觉,就像是我们几个正漂浮在无垠的黑暗之中,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潜伏于黑暗深处,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
与此同时,一股摄心的阴气也从黑暗中四散开来。
那股阴气中带着诡异的寒气,附着在人身上,就像是附上了一层被冻透的沥青,甩不掉,避不开。
周身的毛孔里都像是被扎入了一根根冰针,一下一下地刺激着我们的神经,我已经分辨不清,从毛孔中传来的那阵刺痛,究竟是来自于锋利的针尖,还是被过于强烈的寒意激出来的。
那感觉,有点像冬天打雪仗的时候,因为长时间握着雪球,指尖被冻透后发出的冽痛。
一直到进了石厅,这种感觉才终于消失,浑身上下瞬间变得暖和起来。
在厅门对面,摆着一张窄长的红木案子,案子后面坐着一位老人,此时正拿一支蘸了红墨的毛笔,批阅着案子上的书简。
我也说不清他到底是个男人还是女人,这位老人的长相不阴不阳,身材也介于纤瘦和健硕之间,不对,应该说,他的身影一直在纤瘦和健硕之间变化,就连面部特征,都在不断地发生改变。
变化的过程虚虚晃晃,就算紧盯着他看,也看不出变化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就如同一团让人看不透的云烟,云烟变幻莫测,可无论你如何去看,它终究只是云烟。
师父朝对方抱一下手:“冷婆婆。”
此话一出,对方身上的变化突然停止,此时她成了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婆子,脸上只有洗不尽的岁月沧桑,眼中毫无神采,如同一具新死的尸体。
她缓缓站起身来,也朝着我师父抱了抱拳:“杜师傅,好久不见。”
如果不是我师父率先开口,她似乎并不打算搭理我们,可一旦搭理了,口吻又十分恭敬。
师父放下双手,她才接着说道:“你们的来意,小松都告诉我了。”
既然你一早就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为什么到现在才开口说话?
师父并不做回应,就是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老人朝我这边瞥了一眼,问道:“他是个落地童子吧?”
师父依旧是默不做声地点头。
不只是师父,就连一向话多的乔三爷此时也一直保持着沉默。
见我师父点头,老人便笑了:“两千五百年一出的独苗啊,又是小龙潭的高徒,我也该为他尽一份力的。”
师父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疑惑,但并未言语。
老人也不管有没有人接她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天宗的人来找我,是为了寻找洛书古本的下落,不过他和那古书无缘,怕是直到今日,依然没能找到它。洛书古本,有可能藏在两个地方,洛水九中、淘沙溪。”
说着,她便将一张叠好的纸条递给我师父:“她是山上的老鬼,也是鬼瀑一脉最年长的人,如果你打算将孩子们送到阴都去,可以先去她那里坐坐。”
老人的话简直莫名其妙,弄得我一头雾水。
可师父好像完全能明白她在说什么,抬手接过纸条,简短地道一声谢。
在此之后,老人也不再多说什么,重新落座,拿起毛笔,批阅起了手中的书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