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江湖行:正文卷 第十八章:全真功法
二人谈话提到‘仙师之徒’,则让张灵均不经意间想起了齐众妙,忽感诧异,发现近两日在宫内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当下便好奇道:“你大师兄这两日在干什么?我怎么没瞧见他?”
时下朝霞已经渐渐褪去,唯有一轮大日在光耀万里山川,泰山之上亦受其益,那洋洋洒洒的光辉倾泻而下,缓慢驱散了迷雾,为这人间仙境增添了一些俗味。
有言道‘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五味陈杂’。这中医五行学说在道家子弟眼中亦有些养生妙用,阳光正好之际,适宜用膳,合水火相济,以调五行养身修气。
杨自在一跳而下岩石,伸了伸懒腰,不在意道:“谁知道他干嘛去了,这两天神神秘秘的,晚上也没瞧见他屋有亮光。”
玉皇宫里的客房与弟子居所并不在一处,反而还有意分割南北对立。但凡能够入住宫内休息过夜的,无不是一些德高望重或者学术经天纬地之辈,万一与弟子混杂住在一起发生一些事故,则就不妙了,实属不好。
“铛…”
杨自在说话期间,有钟声响彻,震耳欲聋。
“铛…铛!”
一气连敲三下,如今五更已过,‘开静’九九八十一下大钟早已响过,众弟子也已经全部起床前往紫来丘修习早课。
而现在所敲三钟是寓意早课结束,到了用膳的时刻了。
全真道规矩森严到何等程度?五更黑夜闻钟声起身,默念《钟文》,随后还要念《开静文》,之后朝霞逐渐升起,众弟子在来到紫来丘盘坐修炼,讲头甚多,规矩繁杂琐碎。
张灵均虽有心尊敬这种道教规矩,可知晓就连用早饭讲究也甚多时,这嘴上便不自觉的吐槽一句,“吃个饭也得敲钟示警…在唧唧歪歪念叨些听不懂的道家玄经才入座吃饭,唉,真不知道玉皇宫这些道长们是如何在这拘束至极的道门中存活下来的。”仅是埋怨,谈不上批评。
杨自在带着张灵均来到了斋堂,别人都还在默念经文未动碗筷,但这厮已经大口贪吃起来,后者思虑片刻,随后释然道:“自己又不是道家子弟,这样也谈不上尊重不尊重吧?”
他一向很听老爷子的话,老爷子对他说‘此等圣地要心怀敬畏’,他便极少走进玉皇宫类似‘三清殿、纯阳殿’这种祈祷礼拜的地方,进去了得下跪,下跪还有说头…太繁琐,他不愿,于是存着一些礼敬,则就不想进去了。
如今吃饭也是,心不在焉看着杨自在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心里发怵,但最终还是动起了筷子。
全真道伙食乏味,三厌四不食忌五辛,很是平淡。望着一桌子清淡寡味的菜汤,他不能自已回想起了幼娘做的一手好菜‘一品豆腐、油闷大虾、辣子鸡、盐椒鱼’等等,真可谓回味无穷啊,那才叫平和养生,在瞧瞧眼前这桌子汤汤水水和环顾四周的瘦骨嶙峋得道长们…实在是食不起欲啊…
看杨自在倒是丝毫不嫌弃,吃的正欢,他暗自感叹道:“看来老叫花子说的没错,人自以为可以改变环境,殊不知为了让他融入进去,环境已经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这变化,指人心、指贪欲、指名利。
草草用过早膳之后,二人直接出了斋堂,而那些众道长们一个个都是摆出一副‘我不认识杨自在’的模样注视着他离去,旋即也动起了碗筷。
这些道士们平日就不喜他,自诩贵为出身名门望族,便时常不守道门规矩,羞于为伍。但他们岂能得知,杨自在本可以在做的更过分一些、更无视规矩一些。
杨自在吱吱了一下嘴唇,抬头间偶然看到张灵均颇有意犹未尽的神态,道:“大哥可是还未填饱肚子?”
张灵均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不语。
杨自在急切关怀道:“大哥忍耐一番,我早就料到大哥刚来玉皇宫,肯定吃不惯宫里的伙食,这样,暂且等到午时,我请大哥‘饱餐一顿’!”
那四个字故意加重了语气,似意有所指。
突然,杨自在看到一个浑浑噩噩的身影,他揉了揉双眼看清来人以后,便朝向那道身影大笑道:“哈哈,大师兄竟然来斋堂用膳了?怎么?不准备下山觅食去了?”
那身影正是齐众妙,但见他步履阑珊,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待走近后,二人才看到他眼袋有些浮肿,显然是未休息好的缘故。
杨自在嘘寒问暖道:“大师兄你这是……什么情况?”
齐众妙有气无力向他挥了挥手,用着一种哀怨的眼神看着张灵均,软绵绵道:“唉,不提也罢,都是命,都是命呐!”
张灵均被他这眼神一扫,便由感莫名其妙,提声入微道:“齐大哥可是有什么事情?不妨说来听听,我们也好给你排忧解难。”
齐众妙没好气道:“免了免了,都是命…”
他反复去说那三个字,让他二人顿时便有了种如坐云雾的感觉,齐众妙也不解释,脑海中慢慢回忆起了昨日晚上的场景:
昨夜依旧无声,依旧凄凉,月光明亮,却只有几颗亮星陪衬。
老仙师居所前,庭院中有几颗梅花树,被一堆假山假石包围,假山旁还有一颗高大的洋槐,但是枝干已经光秃,洋槐树旁是一处石亭,上面沾染了一些梅花花瓣,古朴中带了些自然。
石亭名叫‘忘忧亭’,坐在亭中,一年四季都会自感清凉,仿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洗刷掉世间之人烦忧。
亭中正坐着两人,老爷子与齐众妙。
老爷子对他说:“你这两日抽空去和我乖孙儿过过招,必须得用你们玉皇宫的功夫。”
齐众妙摇头拒绝,说:“没空,晚上当拉挂子,白天睡觉,怎么能有空?”
老爷子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听说自从六年前立阳死了后,你就弃剑学刀了?还自创一套‘烈刀法’,听闻凭靠此刀法你与蜀山七剑其中三剑比斗从而毫发无伤而且还全身而退?”
齐众妙挑了挑眉头,自感有了入套的觉悟,如临大敌道:“老爷子,我现在弃刀再拾剑还来得及吗?”
老爷子仍是盯着他笑道:“立阳的三刀学不学?”
齐众妙被老爷子的笑容笑的毛骨悚然,一狠心一咬牙一起身一跺脚,道:“学!咋不学?这恶人我做了!”
老叫花子心想事成,笑的更开怀了。
时至如今,齐众妙想起昨晚老爷子的笑容,都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开什么玩笑?当初游荡江湖,来到蜀中,被那老不死的剑圣直接绑到了蜀山不说,还被他逼着去做那三剑的‘磨刀石’。要不是当时打不过他,又怕丢了自家师尊的面子,否则按照我以往脾性,早就伸出脚丫子一脚踹向那个为老不尊的剑圣了,就这还做人前辈?一点儿不懂礼数儿!
现在……老爷子居然还让我去做这小子的磨刀石?我齐众妙好歹也是玉皇宫开山大弟子!嗯!为了那三刀,今天我就揍你丫的!
想到这里的齐众妙故意挺了挺腰板,颇为淡然般的看着张灵均,道:“对了,小子!听说你很狂啊?”
那副趾高气昂的姿态瞬间便让张灵均有些错愕,震惊之余浮想联翩,一旁杨自在看事态不对,急忙道:“大师兄你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齐众妙不耐烦的向他摆手,示意他别掺和,往前迈出一步,颇有前辈高人气质的负手而立,大声道:“瞅啥瞅?”
“哦…”张灵均只当他是怪病发作,扭过头不在看他。
“咦?这小子不按照混江湖规矩行事啊!”齐众妙捂住脑袋,自感头痛,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脱口而出道:“小子,听说你爹走后,你娘改嫁了?真有此事?说来与我听听。”
张灵均闻言,缓缓转过身躯,直面朝向他,眼睛似乎眯成一条缝,面容陡然显露一丝狠厉,像极了曾经他一脚踩烂浪荡公子哥儿林熙命根子的表情,从容不迫淡然处之道:
“我与你无冤无仇,今日为何突然故意这般针对我?你若只单单针对我便罢了,竟还敢出言侮辱我的父母,当真…当真…该死!”
语尾二字一出,他身上的气质陡然转换,由平淡自然变得面目凶狠。
齐众妙被他身上这股骤然迸发的气质亦是一惊,暗道:“兄弟,对不住了,大哥我必须要让你使用全力与我对战。这样才能让你清楚了解到我玉皇宫的功夫,这对你自身功力的打磨也是相得益彰,不然等将来出了江湖,碰到道教人恐怕会两眼一抹黑,容易吃亏!”
齐众妙暗自勾动自身真气,道家功夫与老叫花子传给张灵均的功夫大不相同,甚至可以用‘背道而驰’来形容。前者重在修内养气,后者重在外强内不息,以雄厚刚猛掌力催人制胜,在以‘道渊诀’为辅,让内力不绝不空,以发挥掌力最高威能。
玉皇宫所修炼的功法有所不同,他们是内外一体,犹重养气,功法全称名为‘全真吐纳胎息术’,又叫‘真元诀’。
‘道渊诀’是由经络穴位汇集劲气再加以淬炼从而衍生出内力,亦可称之为内劲,江湖武夫大都走的这个路子;道家则不同,以‘真元诀’为例,是由性命双修所得之气修炼,这乃是先天之气与后天之气融合而成,故称之为‘真元之气’,即‘真气’。
所谓先天之气,乃是人身本元之气,而后天之气略微不同,‘朝晖一缕紫气’、‘天地元气’皆属此列,只不过不会像一般武者那样凝聚在经脉穴位之中,不走‘江湖养气运身’之法门,走的是‘以气融气、万物自然、气蕴不衰’的路子,端是玄妙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