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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江湖行:正文卷 第八十六章:天下第一

    老剑圣回归山门之时,天上恰巧下起了鹅毛飞雪,而他老人家的头发,也像是被白雪染上了色一般,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老剑圣真的老了。

    那一剑,用尽了他必生气力,让他的生命本源间接遭受到了巨创,可老人家并不后悔,如果老人家选择重来一次,也必然会这样做。

    即使重蹈覆辙又何妨呢?

    有什么事强的过比看到自己的乖徒儿平安无事还要好呢?

    老剑圣仙去之前,唯独召见了赵长青。而他至今也不会忘记,老剑圣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乖徒儿,师傅老了…这次真的不行了,你要懂得照顾自己,一定要懂得照顾自己啊!”

    接连几日,自己的爱人与亲人相继去世,这种惨重的打击让赵长青无法自拔,甚至一度想过轻生,从而导致武学境界徘徊不前,一泻千里。

    可他终究没有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上,因为他的爱人和师傅在天上看着呢。没这个道理,自己不能死,就算浑浑噩噩,也不能对不起他们。

    老剑圣死后,剑宗上下都在议论着新一任剑宗宗主以及剑圣之位的继承人,赵长青只感觉世态炎凉。

    全宗千余名弟子,竟无一人愿为老剑圣守灵。

    赵长青轻笑了几声,暗骂自己几声‘废物’,于历代剑圣埋葬之地‘剑冢’前住了下来,打算好好陪着自己的师傅。

    他们师徒俩,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说上一段话了,这次,一定要好好聊一聊。

    好好聊一聊……

    师傅……

    赵长青在老剑圣墓碑前,终是失声痛哭了起来,嗓子已经哽咽的说不全话了,但最能让人听清的那两个字,只是‘师傅’二字。

    新一任的‘剑圣’名叫叶清玄,乃是老剑圣所收的二徒弟。

    大徒赵长青现如今不思进取,武功境界不进反退,已经没有资格继承‘剑圣’之位了。

    但新一任剑圣叶清玄回山以后,完成继承大典,并没有即可清理宗内事务,而是来到了赵长青跟前。

    赵长青看着眼前这位陪伴自己长大的师弟,倒是显露出几分许久未见的笑意。

    叶清玄看着一直让自己视为骄傲的师兄,如今竟沦落成这番模样,心中大痛不已,“师兄,好像也沧桑了不少呢,对不起师兄,那一日,我没有在你身边。”

    赵长青看到叶清玄一脸懊恼的样子,当即摇了摇头,笑道:“你放心,师兄我没事。倒是你,长大了不少呢。师傅临死前让我跟你说…说…让你好好干!”

    “师兄……”

    这位一直强撑着不敢掉泪的年轻人,终是抱住自己的兄长,像个孩子一样痛哭了起来。

    “师傅收到你的书信了,说以后领着那个女孩儿来山上看看师傅。还说了,你们要是有了孩子,男孩就叫叶凡、女孩就叫叶灵儿…你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只要一想到这两个名字,就会不自觉的像乐开花了一样。师傅还说了好多,坐下来,让师兄一件一件给你讲……”

    说着说着,赵长青也哽咽了起来。

    二人说着说着,又相互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又哭了。

    像个孩子一样的,哭了。

    原来,师弟喜欢的那个女孩,竟也是乞丐书生喜欢的女孩。

    原来,师傅也向也师弟说过,自己将来的孩子,男的就叫赵凡,女的就叫赵灵儿。

    师傅曾经有一位师弟名字中有一个‘凡’字,可惜死在了江湖。

    师傅曾经还喜欢过一个女子,那个女子的名字中,有一个‘灵’字,可惜,也死在了江湖。

    师傅,多么希望在听你讲一次你曾经年轻过的那段岁月…

    剑宗在新一任剑圣叶清玄的带领之下,逐渐走向了强盛。

    大秦末年,昏君无道,各地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积攒日久的民怨最终爆发,有一杆名为‘汉’的旗帜,顺天伐秦。

    也在那一年,叶清玄带走了剑宗近六百余名弟子,齐赴秦汉战场,帮助大汉灭秦。

    他心里想的很简单,那便是吾辈江湖中人,自当有所作为,为天下、为苍生,宁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明哲保身。

    而赵长青,已经不在过问天下江湖事。

    期间,除了已经大名鼎鼎的北荒丐侠来过一次看望过他,便再也没有谁还能想起,曾经的江湖上,有位年轻剑客的足迹涉及天下,有位年轻剑客的武功出神入化,有位年轻剑客,在扬州城厮杀了三天三夜未曾合眼。

    这样也好,最起码安静了一些。

    原来的剑宗圣子、绝世天骄,现如今,只是大多数剑宗子弟眼中的废物而已。

    往日的光辉不存,天骄之姿也已经尽归历史,没有人再愿意提及曾经那段看他比较风流的岁月了。

    叶清玄离山的这段时间,越来越多人的看不惯赵长青,非常不明白,诺大一个宗门,有必要养着一个废物吗?

    诺大一个宗门,养着一个废物,总归会多些闲言碎语。

    久而久之,就连那每日给他送饭的杂役弟子,都有些瞧不起他。

    但是针对于这一切,他完全是一种置之不理的态度,或许是没心思和一些小人物发生摩擦。总之,他这一切不作为的态度,被有一些人认为,是懦弱的象征。

    唯有一个喜欢穿着红衣的女孩,每天都会来看一看他。

    赵长青认的她,她是自己师叔的女孩。哦…自己的师叔前两年就仙去了,师傅那一辈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想必师傅不会寂寞了。

    只是,赵长青偶尔看向她时,总会想到心中的那袭红衣,那在他眼中,永远将是最美的色彩,没有之一。

    赵长青依稀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总喜欢跟这位小师妹在一起练剑,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在他心中,那也仅是兄妹之间的感情而已。

    “她不是说最不喜欢红色吗?怎么现在老是穿着一身红衣?”

    有一次,赵长青猛然记起了一件事。

    记得在小时候,赵长青说自己最讨厌黑色,因为每当黑夜降临的时候,他总会记忆起自己流浪的那些岁月。黑夜人静时,他最怕的就是听见马蹄声,这让他很难入眠。

    当时自己还问她,你最讨厌什么颜色。

    她笑着回答说:“我最讨厌的是红色,像血一样的红色,看着就吓人。”

    赵长青很想问问她,为什么如此喜欢红色了。

    但她总是远远的望着自己,也从不走进来。

    赵长青便觉得,该是她也不喜欢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吧?

    看着身旁一盆水倒映过来的影子,他也感到了厌烦。

    这一点儿都不像他赵长青,但…就这样吧。

    过了两天,赵长青听到自己的院落前有人争吵。

    “师妹,如今的赵师兄已然成了一个废物,你还这般爱着他?!他有什么值得你如此的?!”

    “就是!师姐,一个废物而已!要不是掌门师兄的面子上,我早就将他赶下蜀山了!”

    “……”

    “你们几个住口!你们可曾了解过赵师兄的过往?如此性情中人,你等也配得上评价?”

    赵长青摇了摇头,很是轻蔑的笑了笑自己。

    “爱我?呵,我可不配!”

    他不打算过问院外的事情了,就让他们去争吵吧!

    蜀山是他的家,谁也赶不走,也没那个能力!

    又过了两日,因蜀山抗秦的缘故,从而导致大秦铁蹄来至蜀山脚下,准备围剿剑宗。

    身在汉营的叶清玄知道这件事之后,完全没有着急神色,面对众多剑宗子弟,也仅是一笑而过。

    有子弟非常不解,忍不住担忧道:“师兄,如今宗内高手甚少,我怕抵御不住秦军敌兵!我看我们还是回援宗门吧?那可是我们的家啊!”

    叶清玄依旧是莞尔一笑,道:“家里有他,怕什么?谁愿意找死就让他去好了!”

    众人都在思考剑圣这句话的含义,家里有他?是谁?但是问起叶清玄,他却不说话了。

    那里,可是有他的师兄在呢。

    能让堂堂剑圣心心悦诚服叫一声师兄的存在,能是废物?

    强敌环绕,万箭飞射在上空、居高临下,喊打喊杀声顿时喧嚣起来,战鼓在雷鸣,曾经仿佛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蜀山,不足半刻间,便是已被鲜血染红!

    敌我双方,死伤无数。

    有剑气肆虐整座蜀山,有长枪挺立,威震八方。

    敌人呈现车轮攻势,一波接连一波,毫无停休之意。

    眼前敌人密密麻麻占据了半个蜀山,剑宗子弟心急如焚,连忙启动护山剑阵。

    天际之间,因被灵气牵引的作用,少说有成千上百柄飞剑杀向敌军。

    于此同时,又有两座剑阵,于平地而起,尽显锋芒,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三座剑阵呈现三才阵势,遥相呼应,一时间杀敌无数。但启动大阵的宗门弟子说到底还是修为太弱了,无法完美发挥出剑阵的威力,从而导致攻进宗内的敌人越来越多。

    赵长青的小师妹为了宗门百年大计,孤身一人挡在了宗门口之处,长剑起落,人头滚地,顷刻,身上的衣服更加红艳了起来。

    这种颜色让她产生了些许呕吐的感觉,实在太过于煎熬了,但是她没有办法。

    她的身后有不少的男弟子,但此时危急关头,竟无一人胆敢上前。

    她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心里逐渐平静了一些,并生起了一丝小庆幸,

    “希望他能够活下去吧。”

    她的体力逐渐不支,身上也中了不少伤势,此刻,已然面临绝境。

    有一箭在她不注意间快速飞来,待她察觉时,已经为时已晚,因为这支箭的速度太快了,她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来阻挡或者躲闪了。

    就在她以为这一切都将到此为止的时候。

    她的身前竟然凭空出现了一道身影,这道身影身着一袭青衫,手握三尺长剑,衣装规整,发丝盘起,一切都显得干净利落且富有生机,此刻,这道身影空出的手中,正牢牢握紧住了那支飞箭。

    她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他了。

    这才是他。

    “赵师兄……”

    赵长青朝向她回眸一笑,道:“小师妹,受苦了,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竟然是这个废物!”

    在二人身后许多剑宗弟子的眼中,这一切都显得这么不可思议,本来他们都以为被鲜血侵红的宗门最年轻长老即将仙消玉陨,可是…那个废物居然救下了她,这太不可令人相信了。

    “那个废物…怎么…可能!”

    有的人在咬牙切齿。

    “废物!不对,赵师兄,你来干嘛?送死吗?”

    有的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不明局势。

    赵长青对他们不予理会,而红衣女子眼中,此刻只有他的身影。

    他满是沧桑的说道:“你与她,倒是有七分像呢。”

    她漏出一丝微笑,大敌当前,然而一切都显得不这么重要了,“七分么?够了……”

    赵长青一步步迈向敌军的方向,所有的剑宗子弟都傻眼了,他们无不都在议论纷纷,这是要干嘛?送死也不能这样送吧?!

    此刻,唯有那些士卒亲身体会到了来自于赵长青身上感到的无穷压力,直压的让他们喘不过来气,纷纷后退不止。

    猛然间,赵长青停住前进的步伐,手指轻轻一点儿,并大声道:“剑起!”

    不知不觉间,他愈发像极了老剑圣,时光流转岁月如梭,终是活成了他最敬佩的模样。

    蜀山剑宗三座剑阵刹那之间融合归一。

    仅余生的四百名弟子,此刻手中佩剑齐齐出鞘,共同飞向赵长青身后。

    面前敌兵,但凡腰挎玉龙者,皆是抑制不住长剑嘶鸣,最终无奈让其飞天而去。

    三处飞剑,浩浩荡荡遮天蔽日,使整座蜀山如同群魔飞舞,所到之处,无不折服。

    这一日,赵长青登临绝颠,宛若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