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江湖行:正文卷 第九十六章:金刚之首
无论世间有何等的曲折坎坷,无论人生有何等的悲欢离合,每一个年轻人心中都会存在着一位谁也无法替代的存在。
他或许并不是最后那个陪伴自己度过余生的伴侣,但确实是在自己一去不回的青春岁月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也正是这些痕迹,让世人能够了解到,世间并非只有黑夜,还有为其增添的一笔浓烈色彩的记忆,于无声无息当中渲染着美好未来。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这酒不光醉心,还痛心。它叫什么名字?”
秦慕白的脸庞多了一抹煞白,引起阿牛担心,但此时却并未表露出来,一副随他去了的心态。
阿牛很了解自家公子的为人,这些年,他一直在躲避。
每天只能去靠酒来弥补他那内心深处的伤痕。
其实…阿牛的公子,从前都是滴酒不沾的。
当他念起那句话,阿牛才知道,公子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曾经的一切了。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他记得当年公子第一次喝酒喝个烂醉时,嘴边不停念叨的也是这句话。
茶馆掌柜的自然是注意到了秦慕白脸上的变化,微微颌首,小声回复道:“回禀公子,这酒名为将军酒。而关于这酒,我们祖祖辈辈都还流传着一个故事。”
秦慕白提起兴趣,抬眉轻笑道:“哦?你且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故事,才能够配上这么好的美酒。”
茶馆老板开始长谈起来,“话说神朝崩裂,诸侯王自立为国,一时间神州大地是战火纷纷,而那个时候,魏国出来一名绝世将才…
自此,他们二人便就有情人终成眷属,生活在了一起。但好景不长,没过了几年,二人便就一同去世,临死之时,将这酿酒的法子教给了我的祖先,只是可惜啊,这么多年下来,传到我手里的酒方已经残缺不全,据我父亲说是失去了一种入酒的东西。所以您现在喝的,还并非是完美的‘将军酒’。”
秦慕白重重的点了点头,至现在来说,酒是否完整已经不甚重要了,今日有幸听到这段古人荡气回肠的感人故事,也算是三生有幸,当浮一大白。
他又倒满一杯酒,再度畅饮了起来。
那个名为‘武安君’的将军,倒也算得上一位心怀远大志向的人杰,可无奈于世事无常,最终一腔热血尽付东流,那茶馆女也当真是痴情。
在收到将军已死的讯息后,竟然还不忘天天酿酒。
或许那是她唯一还孤零零一人活在世间的动力吧。
“老板…你这里还有多少将军酒,我全要了。”秦慕白向茶馆老板莞尔一笑。
那老板立即喜形于色,回应道:“还有六小坛,我都给您拿来?”
秦慕白点了点头。
他看着这对茶馆夫妻陷入忙碌取酒的背影,心中不由得会心一笑,人生最幸福者,莫过于眼前这对恩爱男女了。
虽然看样子过得很清贫,但小家才有大爱。
“明月清风罩,赖得拂杨柳。
不觉山河味,鹊鸣凤泣怜。
美人故西辞,暮影心中思。
旧识忆长歌,杯酒终释怀。
果然还是比不得他,到底还是俗人一个,罢了罢了,学什么吟诗作对。”
秦慕白自嘲笑着摇头叹道。
阿牛只听到前半句从自家公子嘴中而念叨出来的诗句,笑道:“好诗好诗,公子,李剑仙可有为这首诗取过名字?”
秦慕白没好气儿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这是你家公子的拙作,名字嘛…就叫做…呵。就叫送别离吧!”
最是欢喜有你,最是难过忘你。
一个离字,足以诠释一切。
“送别离?…看来公子还是忘不了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竟然能将公子迷的颠三倒四不知所谓,终日浑浑噩噩,看来若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亲自去见识一下。”
阿牛喃喃自语道。
秦慕白略微听见一些话来,不过并未理会,过了足足片刻功夫后,茶馆夫妻便将仅剩于的六坛将军酒搬了过来,全交由阿牛拎在手中,用绳子挂系在酒坛口,绑在身上。
等忙活完以后,茶馆老板才猛然想起来什么,补充道:“关于将军酒,流传下来还有一首打油诗,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兴趣听听?”
秦慕白再次来了兴趣,道:“但说无妨。”
茶馆老板酝酿片刻,才字正腔圆道:“长恨月缺暮云行,难忆柔骨媚千娇。请君莫问水长流,你所心忧吾自愁。待到将军归来日,但饮此杯醉心酒。”
秦慕白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之下,尤其是在阿牛偷偷笑起的目光中,他很想离开此地。
长吁一口气,将原先已经饮过两碗的坛中酒,直往嘴里猛灌起来,觉莫着快到底时,他才用衣袖一抹嘴唇,丝毫不在意的将酒坛子放在木桌上,笑道:“觉明大师别来无恙,没曾想能在这个时候见到大师,当真快哉。只是大师站在门口良久,不知道有何赐教?莫非是大师也想一品这将军酒?”
此时站立在那门口的和尚正是禅武四大金刚之首,觉明和尚。
觉明时至今日,已到而立之年,平日只知深造佛法,从不过问江湖之事,在秦慕白眼中,觉明和尚绝对担当得起‘大师’二字。
他今日只穿了一身朴素的浅蓝色僧袍,面容刚正之中,透露出几分祥和安宁之意。
他闻声笑道:“阿弥陀佛,有何不可?”
“哈哈!好!掌柜的,且再拿一副茶碗来!”秦慕白大手一挥,那掌柜的闻声便又从别的桌上拿来一杯茶碗,放在了他的对面。
觉明和尚很是自然的坐了上去,并且还将坛中剩余酒水倒在自己碗中,一饮而尽,随后又用僧袍轻轻擦拭了一下嘴唇,笑道:“不胜酒力,见笑了。”
秦慕白大声一笑,道:“无妨无妨,在下至今还记得那日在白马寺大师说的那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是一直无缘见到大师饮酒尝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觉明摇头笑道:“秦施主言重了,我佛慈悲,自会宽恕贫僧这等小罪。”
秦慕白道:“哈哈,大师说话果然有意思,只是不知今日大师现身一见,是为何故?莫非依然是为了山河社稷图而来?”
觉明依旧是先摇头后道:“阿弥陀佛,并非如此。‘浩荡神图,天地纷扰,江湖风雨,祸延神州’,这十六个字就像是一种魔咒一般,令无数江湖人士发起腥风血雨。可人人都知道神图出世带来的后果,但却依然无所畏惧,宁可身死、宁可站在累累白骨之上也要夺得神图,贫僧又能如何作为?”
秦慕白嘲笑一声,道:“我还以为大师是来劝我莫得神图。”
觉明莞尔一笑道:“即使秦施主今日不去,那么日后依然会有无数个秦慕白冒出来去夺神图。与其如此,我为何不期盼让一个令我熟悉的人去获得神图呢?这样总归会少死一些人。”
秦慕白道:“只怕神图在我手中…只会死的更多。”
觉明再次摇头,道:“施主不去试上一试或者争上一争,焉能知道事情的最后会是什么样子?”
秦慕白点了点头,准备起身离开,道:“不知大师来找慕白还有事否?若无事…那么便请恕慕白不奉陪了,今日实在无兴趣陪大师久坐了。”
觉明闻声,也已起身,朝向秦慕白低头作揖,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那么贫僧也就离去了。只是明日便是我寺盛会无遮开启之时,届时如果秦施主无事的话,可以前去寺中一观,也好让贫僧一尽地主之谊。”
觉明和尚在说完这句话时便就离开了。
秦慕白将身上千两银票不自觉随手放在茶馆的木桌上后便就扭头转身继觉明和尚身后离开,谁知还没来得及走上两步,就被茶馆掌柜的颇为着急的声音叫住,只听他道:“公子…公子!这些钱我不能要,太过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我们夫妻俩虽然日子过得困难,但也不敢用这么一笔银子啊!”
秦慕白笑着摇了摇头走向屋外,不理会茶馆掌柜的叫喊。
他本想冲出门外在叫住秦慕白,只可惜被大汉阿牛挡住去路,道:“掌柜的,我们家公子心善,让你收下你就收着,莫要在言语了。”
掌柜的道:“可那些酒不值这么多钱啊!这多余出来的银子,我和我妻子实在不敢动用啊,太贵重了,您快收回去。”
随说着,随将银票塞在大汉阿牛手中。
但都被阿牛拒绝了,道:“我们公子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所以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最终阿牛实在拗不过掌柜的执着,只好退一步说道:“这样吧,银票你先收着,以后我家公子再来饮酒,你们记得不收钱就好了!”
阿牛说完之后,便立即追赶着来到秦慕白身旁。
掌柜的见二人都已走远,才就此作罢,喃喃道:“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祖宗在上,不肖子孙一定用这千两银子救济穷民,多做好事!娘子啊,我们这是遇到贵人了!”
他娘子扑通一声向秦慕白二人离去的方向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念念有辞道:“唯愿好人一生平安、幸福,无灾,长安宁。”
阿牛追上秦慕白之后,还未有所歇息,便听到了他低声细语的一句话:“佛门盛会吗?自然要去见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