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雨纵马狂奔，很快便消失在一处山岗之后。所以，他完全没有看到，在他身后，几百名士兵争先恐后的涌出城门，也像他一样朝宁陵城的方向狂奔。

    这几百名士兵的呼喊声，引起了一阵迅速蔓延至全城的骚动。城墙上那些不明所以的士兵，开始陆续跳下城墙，来到城门，准备像那几百名士兵一样弃城而去。

    军心，在这一瞬间完全瓦解。

    守备，这这一瞬间全部消失。

    睢阳城四周的树林里，草木摇动，落叶纷飞。

    突然一声呐喊，从四周树林里冲出无数铁骑，直奔城门杀来。

    睢阳城的士兵们，仿佛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惹了大祸，他们开始后退，开始关闭城门。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铁骑转眼间杀到城门口，撞翻了两个士兵。

    越来越多的铁骑飞驰而来，如切瓜砍菜一般，肆意屠杀这些毫无防备、毫无斗志的士兵。

    铁骑涌入睢阳城。铁骑之后，便是大量步军。一个步兵肩扛大旗，爬上城楼，将大旗立在城墙最高处。那旗上书着一个大字——尹！

    睢阳城，破了。

    ……

    整个七十二司内，人头攒动。所有人都聚在孽镜附近，观看镜中画面。

    有位置靠后，看不清画面的，前面的人便为他讲解：“睢阳城破了。”那人叹息一声之后，又说给身后的人听。

    一时间，“睢阳城破了”五个字，传荡在整个七十二司内。叹息声和嗟乎声，更是此起彼伏。

    柳如烟对周佳辛说道：“张巡坚守睢阳城十月有余，城中弹尽粮绝。张巡煮爱妾、烹奴仆，誓死不退。可宁雨为一己之私，洞开城门，导致睢阳城被敌军袭入，满城兵民无辜受戮，张巡等三十六员忠良之士，亦兵败身亡。宁雨，犯下了滔天大罪。所以他十世短命，十世均不得善终。更欠下数百万功德，直到这一世才刚刚偿还完毕。但她这一世不思悔改，行窃偷盗，又欠下二十一万功德。”

    周佳辛似乎没听到柳如烟的话，他盯着没了画面的孽镜，喃喃自语道：“宁雨呢？他去哪了？”

    宁雨出现了。

    他单枪匹马，在狂野里疾行。

    突然，从斜刺里杀出一队骑兵，大概十几个人。为首的一员将指着宁雨大喊道：“唐兵！定是张巡的信使！休要放走了他！”

    骑兵们摆开阵势，朝宁雨迎面冲来。

    宁雨挺枪向前，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转眼间，双方已经近在咫尺。“叮叮当当”，一阵兵器交接的乱响声。

    待声音过后，宁雨驾着马，距离敌军已百米开外。他的枪折了，一条手臂被生生砍断，右眼上还中了一箭。在他身后，两名敌军从马上摔了下去。

    宁雨大喊一声，拔出眼中箭，随后扔到了地上。他丝毫不停留，继续拍马前行。

    宁陵城就在不远处，可距离城池越近，宁雨的神态越是慌乱。因为那宁陵城里，一片死寂。不见守城士兵，也不见来往百姓。

    走到城下，宁雨这才发现，城墙上立着一面大旗，旗上书着——“杨”字。

    “开门！”宁雨大喊一声。

    听到他的喊声，城上才有人探头出来。那人看了一眼，立刻弯弓搭箭，瞄准宁雨，口中喊道：“是唐兵！”

    几十个士兵立刻如田鼠一般，从城墙上探出头来看向宁雨。只看了一眼，他们便哈哈大笑道：“是一个唐兵！”

    “杀了他！”不知谁喊了一声，几十个士兵立刻朝宁雨射击。

    宁雨左躲右闪，无奈箭枝太密，他腿上中了一箭，胸口中了两箭。宁雨顺势一滚，滚到了城门的门洞之下。

    城上的士兵看不到宁雨，于是骂道：“他奶奶的，开门！去干掉他！”

    另一人道：“为这一个将死的唐兵，浪费力气作甚？算了，把东西拿上，我们走！”

    说完这句话之后，城楼上便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

    宁雨等脚步声消失之后，这才从门洞下走出来。确定敌军已经离去，宁雨开始绕着城墙寻找入城的方法。

    万幸，没走出多远，宁雨便看到一段从墙上垂下来的绳头，这必是攻城时留下的挠钩。

    宁雨助跑几步，一把抓住绳头。接着，他靠双腿和剩下的左手，硬是爬上了城墙。

    站在城墙之上，宁雨俯视全城，只见满眼苍夷、遍地横尸。那些还活着的百姓们，哭喊着在尸体堆里寻找自己的亲人。那些房屋已经被烧毁大半。那些商铺已经被抢劫一空。

    宁雨放眼望去，他是从宁陵城东墙进入城内的。宁陵城西门大开，一队士兵正押解着骡马、货物以及无数男丁、妇人，朝西北前行。

    宁雨跳下城墙，顾不得满身伤痕，大步朝城南跑去。李花的家，就在城南。李花的父亲是一名正九品的武散官——仁勇副尉。她家在城南，有一所颇为豪华的府邸。

    来到李府，宁雨不由倒吸了口凉气。李府和宁陵城所有民居一样，也没有逃过浩劫。大门已经被砍碎，府内更是一片狼藉。

    “阿花！”宁雨放声大喊，却根本无人回应。

    宁雨检视一圈，李府虽然没人，却也没看到尸体。宁雨略一沉思，立刻明白了，阿花必是被刚刚那帮反贼士兵劫了去。

    宁雨迈步朝宁陵城西门狂奔，他要去追赶那群士兵，救回阿花。路上，宁雨从一个死尸手中夺下一根银枪。

    心里想着阿花，手中握着银枪，宁雨便什么都不怕了。

    那队士兵押解着男丁、妇人、骡马和货物，所以行进速度很是缓慢。

    宁雨虽然一瘸一拐，也还是很快便追上了他们。

    “站住！”宁雨大喝一声。

    “嗖！”对方也不搭话，直接朝宁雨射出一箭。

    宁雨用银枪将箭隔开，继续追击。

    队伍末尾的两个士兵停下了，调转马头对着宁雨，等待宁雨攻上来。

    宁雨一边奔跑，一边打量队伍中的人群，试图找到阿花的身影。转眼间，他已经到了两个士兵面前。

    一个士兵趁宁雨心不在焉之际，挥舞长刀，砍向宁雨的肩膀。这一刀势大力沉，眼看要落到宁雨头上。

    七十二司里，爆发出一片惊呼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