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助理？”

    “是啊，你之前向那名男子做自我介绍时，说你是我的助理。现在想来，的确是最适合你的身份，你果然不愧是伪装身份的专家。”吴欣又开始一贯的调侃了，“作家先生无论是作为我父亲的朋友，令尊来令尊去的，还是作为我的助理，狐假虎威拉着架子说‘我们领导想见见你’，都扮演地惟妙惟肖，不做演员真是可惜了。”

    “比起那些娱乐圈所谓的演员，那些生活中为了谋生不得已做自己不愿做的事说自己不想说的话的人，才是真正的演员。”莫远忽然蹦出一句不大应景的话，打破了平和轻松的氛围，连莫远自己都觉得诧异，怎么竟把心里的想法这么不过脑的就说出来了。

    “这才像是那个小时候喜欢躺在草坪上看白云苍狗的小男生成熟之后的心声”，吴欣说道，“那样的小男生，恐怕是内向寡言带点忧郁的样子，长大成人之后，内心深处应该还是原来的样子。”

    “呵，‘发展心理学’吗？想分析一个成年人的心理特点，便从分析他的孩童时期开始，觉得成年人的性格气质与孩童时期的所处的环境和经历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不觉得这样分析很有道理吗？”吴欣显然是赞成的。

    “呵，当胎儿还在母亲腹中孕育时，12周时，初具人形，19周时，已经可以熟练踢腿、屈体、伸腰、滚动和吸吮自己的拇指。此时，有的胎儿活泼好动，喜欢用脚踢母亲的肚子，有的则安静少动，胆小的母亲甚至会因为自己腹中的胎儿比他人的安静，而怕胎儿是不是出事了。他们的性格此时就已不同。”莫远停下来，想喝口水，这才发现瓶子里早已没水了。

    吴欣见状，说道：“我去帮你再拿瓶水，作家先生慢些说，我洗耳恭听。”便起身去饮品柜拿水。

    莫远望着吴欣的背影，这个父亲尚处于植物人状态，为他介绍经验系统，帮助他进入梦境历史，给过他两次药丸，还想偷偷再“送”他一次的女人，特别是不需言语交流，便能彼此配合默契，让他有种异常熟悉的亲切感觉。“所以，才口无遮拦吧，”莫远心想，“但今晚过后，还是要少说为妙，没必要多说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像个有点想法就要显摆的学生。她不是我的搭档，我也不该再有搭档。”

    “喝吧，”吴欣将水瓶递给了莫远，坐了下来，“你可以继续发表你的观点了。”

    “嗯”，莫远接过水瓶，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甚至认为，人的性格在他诞生之时便已确定了。如果说，性格决定命运，那他的命运在他诞生之时就已写完了。”

    “这也太宿命论了吧？”吴欣不赞同。

    “哈哈，这些都是二流作家胡诌的，别在意，别在意。”莫远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道，“王成长什么样子？”

    “你对男人长什么样子也很在意吗？”吴欣取笑道，顺手拿起办公桌上的相框，递给了莫远，“你自己看吧。”

    莫远接过相框，低头看着。

    相框上嵌着一张三个人的合影，两个青年男子和一个小女孩。

    “这位身材挺拔的自然是你父亲，我在梦境历史中见过你父亲年轻时的样子。这个小女孩站在他身前，被他抚摸着头，不必说，”莫远抬头看看吴欣，“就是你了。”

    “嗯。”吴欣点头。

    “你父亲旁边站着的这位，应该就是王成了，比你父亲矮一点，兴许是因为胖吧，觉得有点憨厚的样子。”说着，莫远有种在哪里见过他的感觉，但再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觉得不大可能，便不再想了。

    “他的确是个憨厚的人，还很可爱。小时候，因为他，我以为全世界的胖子都是可爱憨厚的，随着慢慢长大，才发现，外貌和内心，没有必然联系。”

    “嗯，所以，就更不可能是王成派人监视你了，既然你觉得他的确是个可爱憨厚的人。”

    “嗯，我们应该尽快找到真正的幕后。”

    “他作为主要开发人员，是负责系统的哪部分呢？”莫远问道。

    “终于问了个有点助理样子的问题。”吴欣答道，“负责经验系统中所有和时间相关的问题。”

    “时间？”莫远不解。

    “相信你早就体会过梦境中的时间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是不同的，我指一般意义上的梦境。”吴欣解释着，“当你从一个漫长的梦境中醒来，回忆着刚才种种惊险的经历，感觉自己就像是一部电影中的男主角，可一看时间，欸，只过去了半小时，可那漫长的感觉，明明是几个小时。”

    “嗯，的确有这样的经历。”

    “一般情况下，当人处于梦境时，大脑的运算速度会比清醒时快许多，这得益于睡着后，人脑不用处理醒着的时候会遇到的各种情况，此时，人的身体基本处于静止状态，心跳和呼吸交由植物神经系统控制，大脑可以专心于梦境中的事务。这思维速度上的差异，反应在时间上，便是梦境中的时间流逝地远比现实世界的快很多。”

    “快多少？”莫远很好奇。

    “因人而异，日常生活中，处于梦境中的大脑，其运算速度最快是清醒状态的16倍。当然，每个人的脑力不同，不是人人都能达到16倍的。”

    “也就是说，梦境中的时间流逝的速度是现实时间的16倍？”莫远确认道。

    “是的，我的小助理果然聪明。”

    “那梦境中时间经过了16小时，现实世界才过了1小时？”莫远再次确认道。

    “小助理，你的实习期，也许会提前结束的。”

    “你刚才说‘日常生活中’，那在经验系统构建的梦境中呢？”

    “最快是4096倍，不过，对大脑的负载极大，稍有不慎，会对大脑造成永久的伤害，所以，那只是个理论值。256倍，是目前实践下来，常人在经验系统的梦境中，安全前提下，最快的运算速度。当然，对于平时的顾客，也没有必要非要达到这个最快速度，根据每个顾客自身的情况，会设定一个合适的运算速度的。”

    “也就是说，每个顾客接入经验系统进入梦境后，他们大脑的思维速度都是根据自身情况进行设定的，也就是每个顾客的思维速度都有差异，各自察觉到的时间感也不同，在那些思维快的人眼里，那些思维慢的人的生活就像是慢动作，那他们又如何在同一个梦境中交互呢？”莫远问道。

    “嗯，问得好，”此时，吴欣的心中渐渐有了一个念头，“这就是王成要处理的问题了。以前介绍过，经验系统是一个复杂庞大的系统，它同时构建着许多梦境，每个梦境容纳着至少一名顾客。”

    “我明白了，将脑力相当的顾客，接入同一梦境，将他们的思维速度设为一致，这个值也许是他们思维速度的最低值，便可以正常交互了。”

    “嗯，基本如此，还要考虑他们期望接入的梦境的时间地点等信息，最终，时间地点信息一致的，比如，都去往2100年1月1日的A市，且脑力相当的顾客，会被安排接入同一个梦境，开始梦境中的生活。”

    “还有一个问题，你说过，为了不让客户受到时差带来的困扰，顾客接入系统与脱离系统时，梦境中的时间在‘时分秒’这个层次是和现实世界一致的。可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完全不同，做到这点，应该不容易吧。”

    “嗯，这些都是王成的功劳。”吴欣心中的念头越来越肯定，“进入系统时，让梦境的时间与现实世界的时间在‘时分秒’上相同，是很容易的，只要设置下梦境参数就可以了。而在脱离梦境时，要让两个世界的‘时分秒’相同，就需要复杂的计算了。事实上，梦境中时间流逝的速度并不是恒定的，在刚进入梦境时，速度为16倍。”

    “也就是人类日常生活中梦境里的思维速度。”莫远像学生一样附和着。

    “是的，之后，经验系统会逐渐调整梦境中参与者的大脑运算速度，加快到一个适合当前梦境所有参与者的最佳速度，梦境时间流逝的速度也随之加快。在接近体验时间期限时，也就是临近唤醒过程时，时间流逝速度会逐渐减慢，最终，当顾客醒来时，两个世界的‘时分秒’是一致的，梦境中若是白天，现实世界也是白天，毫无时差。”

    “其实，就算差个几分钟，也没关系，时差上体会不到差异的。”莫远补充着自己的想法。

    “嗯，我们也这么说，不过，王成非要做到分秒不差，他是个力求完美的人。”吴欣说道。

    “那更要去拜访一……”莫远说到一半，吴欣的手机响了。

    来电正是“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