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微微一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想到了年少时父亲严厉的眼神，高高举起的戒尺。

    少年看上去憨厚老实，对着王青松与王沐腼腆一笑，鞠身拜道：“嘿嘿，我爹每日都给我一两银子，他说我爱怎么花便怎么花，但若拿别人一文钱，就会打断我的腿。”

    王沐的脸色顿时古怪，王青松则是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嘿嘿，公子，老爷您二位好生歇息，小石头就先去干活啦…”小石头说着急溜溜地离去，一边走还一边勾了勾手指头，嘴上也随着嘀咕起来：“三两…四两？哎，小石头下次一定要拿个小本好好记着。”

    小石头离去后，出于本能的谨慎，王沐灵力涌入双眼，当看见饭菜里没有其它色彩的雾气时，他才端起，拿到了父亲手里。

    时间过去，二人在房间里畅谈小时候的趣事，比如村子里麻婆年轻时的风流事迹，一个女人如何周旋在五个男人中间。

    比如村长儿子虎子与外村牛霸王为了一个女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结果那女子却嫁给了牛霸王的爹…

    ***声笑语，看着父亲沉沉睡去，王沐盘坐在父亲的床头，修炼吐纳。

    此处灵气虽不强盛，但王沐的道骨完整，哪怕在灵气匮乏之地也能轻易地在空气中吸纳到掺杂在内的灵气。

    修炼中，四周的灵气无法凝聚成气流，只能形成一颗颗闪烁光芒的光点，如同一只只萤火虫一般融入王沐的体内。

    “父亲的双腿已去，经脉不全，无法修炼，不然我可将尘沧卷传与父亲。”王沐沉吟，回想起今日王青松对他说的话，心有不解。

    虽不知父亲要我如此做有何用意，但父亲决对不会害了自己。

    闭目，修炼，一夜很快过去。

    就在第一缕阳光点燃黑夜时，王沐收息，完成最后一道吐纳，两条凡人无法看见的紫龙从他的鼻前呼出，化作一团浓浓的紫气。

    这团紫气是一个完整修炼的精华，通常修士会自己吸取增涨修为，但王沐却放弃了吸取，而是将这团紫气用双手推到了王青松的身上，任由这团紫气融入他的体内。

    紫气对修士有增加修为的妙用，对凡人则有强身健体护心养神的效果。

    “沐儿…”

    王青松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爹。”

    王沐坐在了床沿上，看着父亲略显沧桑的脸庞，心里想要亲近父亲，却不知为何，总有一种畏羞的感觉，拉拉父亲的手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就要拉手之前，心里总有接踵而来的羞愧之感。

    看着王沐脸上的忸怩不安，王青松轻咳一声，淡淡道：“昨天的话，沐儿可记得…”

    王沐点了点头，性子里还是不太喜欢说很多话。

    “那好，早上去些买礼物送给那些学子，中午去行乞，晚上再回来。”王青松安排着一切，说完后扭了扭身子。

    “那爹的生活…”王沐担忧地问了一句。

    “爹的生活能够自理，只是没了腿而已。”王青松笑着说道：“不必多忧。”

    王沐也不再多说什么，点头称是之后，按照父亲的说法去实行。

    走到那条满是货物街道上时，两边的摊主立即热情的迎了上来，七嘴八舌地介绍起自己的商品。

    王沐神色平静，将那些摊主的声音全部忽略，目光移动，在这些摊位上随便挑选了多样风筝，糖葫芦，小人偶之类的小玩意儿。

    那些摊主拿着手里的铜钱，对着王沐露出了热情的笑脸，并且态度热烈地恭送王沐，说着下次再来的话语。

    王沐没有过多停留，选好东西便问了镇里人找到了镇里唯一的私塾，镇里的街道不广，很快便来到了一栋名为莘莘学子的大院子前。

    “砰砰砰…”

    王沐敲响了院子的大木门。

    大门缓缓拉开，一个戴着圆帽，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年文彬男人走了出来。

    文彬男人有些疑惑地看了王沐几眼，疑问道：“这位小哥，为何突敲院门。”

    王沐平淡地看了一眼这文彬男人，淡淡道：“送礼。”

    说着，他将手里买的东西放在了门口。

    文彬男人一愣，仔细看了几眼地上的东西后，脸色变得温和起来，对着王沐抱拳一拜道：“原来是有善施之意的大善人。”

    王沐抱拳回拜，转身离去。

    文彬男人看着地面上的东西，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

    “给点吃的吧，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东西啦。”

    路边，脏乱的角落里瘫坐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

    乞丐目光可怜，对着人来人往的行人抖动着手里破碗，希望能得到好心人的施舍。

    “各位好心人，可怜可怜我，给点吧…”

    他摆动的破碗里没有一文钱，只有一小块发了青的硬馒头。

    哐叮叮一声。

    一枚一文的铜钱落到了他的碗中，他的神色立马惊喜，对着投钱的青年磕头作揖，说了一大串好听的话。

    王沐面色平静地离去了，他实在想不明白父亲让他此行的目的。

    是做善事么？

    或许是体验生活…

    可为什么要买东西送学子，扔钱给乞丐，还要佯装乞丐去行乞。

    王沐沉吟，他知道父亲一定有他的目的，或许，这一切的事情只有用心去感受之后，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在街道上左走右蹿，终于捡到一件破烂的衣服，寻了一块没人的地方，王沐穿上那又脏又破的衣服，画上了又黑又脏的面妆。

    找个繁华的地方…

    王沐行走在镇道上，开始还没什么人看见他，当他进入人群中后，人群立马对他展开了疯狂的讽刺与谩骂。

    “你这个臭乞丐，真是臭死了！”

    “滚开！这个死乞丐！”

    诸多谩骂不绝于耳，尤其是有了第一句骂声之后，后面的谩骂则是接踵而来。

    王沐站在人群里，目光四扫，他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摊主。

    他们的脸上此刻的表情鄙夷，充满了不屑，与接待他那时的热情谄媚截然不同。

    明明是同一个人，只因穿着与身份不同，却为何受到的待遇反差如此之大。

    王沐的目光有了些神采，他的性格就如一潭死水一般无论如何都是荡不起一丝的涟漪，但如今，感受着这巨大的反差，他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