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人猜想:正文卷 十:村子
剑无记不住他真正的名字了,因为他不喜欢那个名字,是三个字的,是那个女人想了几个月的名字,剑无听别人说那个女人为了他的名字跑了好多个地方请教有见识的老人和翻阅书籍,只是可笑那些饱经风霜的老东西都喜欢便宜货,叫什么――狼蛋蛋,梁柱子,说好生养。女人当然不会听他们的,我儿子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为什么和畜牲一个等级?书上倒是大气异常,但是杀气太重,千征百战,朝代轮替,每一个字都浸足了血,女人把凝重都挂在脸上,说我不要他有那么大的理想,太曲折,我就要他平平安安的好好活过这一世。
那个女人独自思负了几天时间,门外风光正艳,散开的浓重瘴气把远方的风带进女人心里,女人就有了笑容,于是提笔写出那三个字,三个让女人抱住剑无转了好几圈的字。
可是那字的每一笔每一划里都浸满了典雅的千山万水,浸满了温柔的亲情如水。那是个太过懦弱的名字,带着它,剑无害怕自己会沉浸到迷人的幻想里,看不清楚现实中的暗藏杀机,刀剑如林。
现代的女人包含了很多贬义的内容,比如奴隶,私人物品,财产和值得炫耀的东西等等,但听说古代的现实中,女人不叫女人,女人有很多的称呼,姐姐,妹妹,妻子,婶婶……和一个最温柔的名字——妈妈。
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当一千年前天空积满那些可怕而浓重的云。
听说古代的现实里沙漠全都是沙子,风会带着沙子席卷漫天闪耀金光。听说古代的现实里草地越多越好,可以舒服地在上面打滚。甚至听说古代下雨人类会欢呼雀跃,去种植一种能吃的植物。
剑无在第三天的时候走出了沙漠。
他很小心的躲避过了那种长满世界的叫做“深蓝”的绿色的草。
他的思维本来一直停留在那个古代的美梦里,终于由眼前一望无际的“深蓝”惊吓回到了现实。
在一个小时前,沙漠里一百多匹沙狼死咬在剑无身后十几米的地方围追堵截。那些穷追不舍的腐烂的东西一路都在往下掉自己身上的肉块,可是它们的速度和狂暴程度丧心病狂到淹没了遇见的好几种生物,一头山种九品的犽被群狼两分钟内吃了干净,它们更妄图撕碎剑无瘦弱到不够它们塞牙缝的身体,吸髓吞骨。
可是剑无是伶俐的,机敏的,他躲过了“深蓝”的杂乱丛生,就不再担心了。
清晨,这时候太阳还没有出来,大地在“深蓝”泛着光芒的无边无际里像极了书里描绘的古代大海。
一颗洁净的露珠从“深蓝”的叶子上滑了一路终于落下去。
正好滴落在一只出行的甲壳类生物的身上,然后硫酸一样烧溶了它厚足半截手指的甲,并在那东西不住“斯斯”乱叫的张牙舞爪里,很快腐蚀了它的全身。
那是露珠划过“深蓝”时,沾染的剧毒。
剑无身后突然成群的嚎叫凄厉起来,不用看,沙狼贪婪的性格让他们毫无停留地闯进“深蓝”组成的地狱里。
剑无开始在时间与耐心里做最大的争斗了,他必须在两小时内走出这块长满深蓝的禁区。
在黑色铅云慢慢行进的东方,金黄色天穹已经开始大亮,朝霞漫天荡开,灿烂地扭曲着,一瞬间,天光如血,赤红彤云烧满天空,顷刻里半天尽燃,万里如火,红焰奔腾。
远天里盘旋的飞兽如恐如怖,惊慌失措胡乱飞逃,各类万千惊兽乱糟糟吼成一片。
在剑无隐藏在斗篷下的视线里,有一片金灿灿的圆环笼罩住自己和周围的一切,就像把万物画上金色的轮廓。
立刻,眼前所有的物体甚至空气都呈现出异样的撕裂感。
终于,太阳出来了!
透过黑色斗篷的布往东看,就像恶魔睁开一只巨大的眼,一个熊熊燃烧的大圆盘在地平线上“噼里啪啦”地跳出来,并扭曲了半边世界的物体。
厚重的黑色斗篷立刻吸饱了光和热,并把里面的剑无蒸腾出肉眼可见的白气。黑色是最吸热的颜色,大夏天穿一身黑色完全可以被别人骂成傻子。但是经常奔行于荒野的人才知道,黑色才是最能保护自己不受太阳侵害的颜色,因为黑色最不透光,在这个太阳异常接近地球的时代里,如果不穿这种完全隔绝紫外线的黑色,你一定会在三个小时后曝尸荒野。
深蓝齐刷刷缩进地下。大石块朝向太阳的地方开始软下去。天空里有几只被恐惧冲昏理智的飞兽冲向了太阳,在一团火光里载落了。
祸不单行,飞奔的剑无被一条决堤的大河逼退了,太阳烤软了在上游拦截河水的石头。于是翻腾着一河的白色毒液涛涛下泻,剑无捂紧了鼻子连忙躲避。
在太阳快要晒干大地的时候,剑无在地上很幸运的挖通了一种叫铲耗子的洞,这种兽能把自己的巢穴挖到地下十几米深的地方,完美躲避开杀人的太阳。
剑无往深处黑暗里走的同时,缠满布条的右手握住了斗篷里一把刀的刀柄。死寂的黑暗里在一分钟后传来几声绝望的“吱吱”嘶吼。
距离沙漠不远有一个村子,什么是村子?有人的地方就是村子,而这里的“人”,是真正的普普通通,完全没有沾染丝毫异化的人类群体,他们有着人类的所有特征。
世界上有很多这样的村子,还有镇子,市和国家。每往上一级的称谓都有更强大而安全的保护设施。
不过这里的人太少了,只能被称作村子。村子里的人建造出高大坚固的围墙把自己完整保护住。这样的堡垒主要作用是防止荒野里的兽的袭击,有时候也起到遮阳,和防止那些沾染了兽身上不干净的东西后而异化成其他物种的人类。
这里的村子在今天发生了一场内讧。内讧的双方分别是大人和孩子。
事件得从这个村子收留了另外一个村子的人说起,那是几天前的夜里,守村子门的人被一阵急促大力的砸门声惊醒了,从哨位的小洞往外看,漆黑的夜色里,几十个人类形状的东西在外面鬼哭狼嚎,而从那异常急切的态度和不安的动作上看,他们是在逃亡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守门人立刻通报了路(人名)。
从他们临时推选出的代表人口中,路知道这是一群其他村子的人类,村子的围墙在岁月的腐蚀里塌陷了,于是兽群趁势而入。抵抗,厮杀,鲜血,死亡,普通人类的肉体完全不是兽的对手,战败的他们落荒而逃,从一百多人一路溃退,到了这里只剩二十多个了。
路放下了门闸。
例行检查驱赶了几个可能发生异变的人后,二十三人获得了永久居住权。
当守门人幼稚的声音传到爆牛耳朵里面的时候他就有些疑惑,而十五岁的路作为负责人出来接待他们的时候爆牛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个村子竟然是由一群毛娃娃统治的!
本来爆牛也有许多其他的想法,比如村子里的人很少,比如大人要做更重要的事等等。但随着逐渐的深入这些猜想一一破碎后,一种极度的不屑甚至伴随不屑而生出的强大贪婪充斥了爆牛的身体。
于是他联合同村的其他几个大人发动了一场政变。
爆牛在一个毫无特点的早晨闯进了驿站,谁也没注意到他的目的。木质的房门在爆牛鼓胀到夸张的肌肉下没撑住三脚,而那个企图跳窗的十四岁负责人被爆牛用藏在身后的斧头扔过去劈烂了半个脑袋。
他一时间并未死去,无法忍受一点疼痛的小孩子嚎啕大哭,满地打滚,脑仁四溅,爆牛狞笑着走过去拾起斧子,很轻松砍掉了他的头颅。
这本来就是一场力量悬殊的较量,虽然在对方人数多余自己两倍的情况下,爆牛仍然有足够的把握在半天以内杀光那群毛孩子。
可是爆牛在最后的时候失败了,打败他的并不是力量。
路站在驿站的楼上对楼下满身是血的爆牛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统治这个村子是个不错的理想,我们可以不再阻挡,甚至可以双手奉上。”
爆牛似乎听错了什么,他一脸不信地问:“你说你要无条件把这个驿站交给我?”
“是的。”
“哈哈哈,”爆牛身边的一个大人狂笑着,说话如吼:“我早就说过,一群小娃娃,有个屁本事!真不知道他们是凭什么统治这个村子的,估计这一会儿裤裆都湿了。”
路冷着脸,责怪地说:“看起来你的地位不太稳固啊爆牛,快管好你家的狗,主人在说话的时候轮得上他插嘴?”
那大人被一个孩子骂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现在满嘴血腥,高谈阔论着如何弄死路。却被爆牛拦住了,爆牛说:“我手下的事,不用你抄心,不过我也不觉得他说错了什么,一群连女人都没有碰过的娃娃,能知道什么?”
路笑起来了,说:“正是因为你们碰过女人,所以你们输了,我给你半天的时间考虑,放下武器,不要在做无谓的挣扎了!”
“我看你是不是眼瞎了没看清局势啊?现在谁强谁弱都没搞清楚吗?”
“当然是你们强了,你们是大人,像我这样的小鬼就算是三四个都不是你的对手呢。”
爆牛满意的笑。
“可是你忽略了一个问题,我是孩子!知不知道什么是孩子?没有家,没有女人,没有儿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流浪狗,知道流浪狗有什么好处吗?流浪狗一文不值所以从不怕失去!”
爆牛疑惑了。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没有父亲吗?我们这一群人都没有父亲,以前是有过的,你愿不愿意听听他们的故事?那是一群非常无知的人,空有力量却只知道勾心斗角,那一年我们的食物吃完了,但是几十个大人除了为整日争抢一个女人大打出手外,简直一无是处。村子里的人没有领导者指挥乱成了一锅粥,一切都开始崩溃了。本来我们只是出于好心,可是我们不知道没有了女人后那些大人竟然都成了野兽!他们到处找雌性甚至长得漂亮的男孩儿。我的一个朋友和我玩儿的时候被我的父亲抓走了……”
爆牛突然觉得自己砍了半天的手有些软了,这让他又使劲握紧了斧柄。
“关于那些大人我不想再说什么。”路开始攻陷爆牛了:“在村子一边有一座很坚固的建筑,有足够的食物,我们如果退进去你是攻不进去的。我们完全可以很舒服地在里面过上一个月。”
“一个月以后你们出来一样得死。”
路发出一声嘲讽意味浓重的冷哼,说:“进去之前我们会先杀了你带过来的那个女人的,她是你的私有财产对不对?因为有她所以你才能成为大人们的老大吧?如果她死了呢?你的手下没有好处了还能不能听你的?你看,这就是我们和你们的不同了,我们是孩子,完全不需要女人,而你们不行,你们有欲望需要发泄,哦对了,你还有一个儿子,白白胖胖的可爱极了,你很疼爱他对不对?如果他也……”路做一个杀头的动作,继续说:“你们大人看上去好像很厉害其实……实在有太多绊住你们的东西了。我相信,没有了女人,你的手下会在半个月里发疯的,要么受不住出去村子,要么和你同归于尽。”
“啊!”路叫了一声:“时间快到了,你们要考虑清楚,不然没有我去传信,女人和孩子就都得死了!”
爆牛整个身子都开始发软了。
而在大人和孩子的对峙中,村子最中间的一条街上出现了一件怪事。
有一只巨大的兽正在街的中心慢慢朝里面移动着。
它的移动方式很奇怪,肥胖的四肢似乎只有小幅度的摆动,臃肿的肚子却带着整个身子一上一下,并且只有一个孩子的行走速度。
那是一头山种的名叫冲锋猛的兽,九品,它的名字来源于它的体重和头上一支半颗脑袋那么粗的利角。成年的冲锋猛能长五米长三米高,皮肤厚的刀枪不入,跑起来整个就是一移动的要塞,恐怖的破坏力能一头撞开石头。
而这样一只身高两米多体长三米多的家伙正大摇大摆地走在在一群细皮嫩肉里,这如何不让人群害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