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锵锵留德记:2001年 625. 血色圣诞(28)(卷1终章)
由于野兽抓破了董锵锵的肩膀,所以他很轻易地就在雪地上发现了带血的爪印。
他不想再碰上任何野兽,于是反其道行之,顺着另一条看起来像是野路的小径走了下去。
他开始还担心伤口会有钻心的疼痛,但走了一会儿却发现伤口处全无痛感,不知是不是因为寒冷的天气导致伤口被冻上。他只能苦笑着前行,提醒自己一旦返回陆地,一定第一时间去打一针破伤风针。
林间路时高时低,积雪有时会掩盖一些坑洼地段,走起来并不轻松,走的时间长了,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他瞧了眼手表,时间正接近夜里十一点。他从未想过自己到德国的第一个新年竟会这么度过,没有知心朋友,没有温柔女友,没有可口饭菜,有的只是呼啸的寒风、未知的前路,以及被冻上的伤口。
又一座木屋出现在他的视野内,还是粗树枝卡在了门栓里。这次他学聪明了,先走到屋后观察木屋有无窗户,再小心地取下树枝打开门。
却是一座空屋。
他只能继续前行,却依旧没找到老白,也没再碰到一只那样奇怪的野兽,一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还差二十分钟就2002年时,董锵锵走到一处悬崖的高处。他极目远眺,只见很远的方向隐隐有黑烟被吹向天际,他猜测那应该就是他上岸时燃起的火堆了。镜子一样的海面上漂着浮浮沉沉的巨大冰块,冰块随着海流不时碰撞,金属般的声音随风传来,就在他完全沉浸于自然之境时,一声尖利的鸟鸣将他从沉思中唤了回来。
他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飘飘悠悠地从一个山崖滑行到海面的浮冰上,他的眼神稍微向旁边一瞥,顿时看见离冰面不远的地方漂着一堆断木和不知什么东西的碎物,以及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海面上有些雾气还未散尽,董锵锵隐约看到那个人影在跟自己招手。
由于这一幕出现的实在太过突兀,董锵锵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与慌张,只觉得心跳骤然快了许多。
“老白是你吗?”他站在悬崖上大声嚷道,但他的呐喊却消散在呼呼的寒风中。
人影还在朝他招手,似乎在回应他。
董锵锵顾不上再喊,匆忙跳下岩石,沿着陡峭的山脊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
等他站在海边时,那个人影已经漂远,他急忙扔下背包又除去羽绒服和鞋袜,将火把立在礁石的缝隙中。
在做了热身活动又猛灌了几口酒后(注:游泳前不应该喝酒,他此时主要是为了御寒),他从一块大礁石上一个猛子纵身扎进了海里。
海水冰凉刺骨,这迫使他游得更快。当他终于游近对方后,才发现那个人影是脸朝下漂浮在水面上的一个人,看身材应该是男性,脸被海水泡的苍白,但头发却是金色,头发和肩膀上都已经有了结冰的现象,也不知泡了多久。
虽然可以肯定对方不是老白,但由于画面过于惊悚,饶是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第一时间凑过去。他抱住断木,抹了把脸上的海水,不安地打量着那个漂浮的背影,鼓足勇气用英语问道:“嘿!你能听见吗?你还好吗?”
但漂浮的那人并没回答他的问题,依然沉默地在水面上一浮一沉。董锵锵猜测这可能就是让他误以为对方在跟自己打招呼的动作。
他抱住断木凑近对方,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抓起那人的右手腕,却惊异地发现手腕上还拴着副手铐,手铐的另一头锁着一个暗咖色的手提箱。可能是因为手提箱的缘故,所以对方才没有沉入海底。对方触手冰凉,完全没有脉搏跳动的迹象,董锵锵这才真切地意识到,对方已经死了。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将对方拉回岸边。在一番努力后,他将那人的衣领费力地勾在了断木的一头,然后拖着断木的另一头游回了岸边。
这么一通折腾,董锵锵只觉得又累又饿,晚上吃的那点食物早就消化殆尽。他在岸边用大小不等的石头垒了几个环形的石头堆,在朝着岸边的那面留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这是他之前在探索频道上学的捕鱼方法,据说可在大海退潮时捞些海货,他以前从未这么试过,现在也只是碰碰运气,毕竟他也找不到其他能吃的东西了。
悬崖下方有很多被海水日积月累腐蚀了的洞穴,他挑了个宽敞点儿的洞,正好够自己躺下的地儿,搬来几块大石挡在洞前,为了以防万一他又找来很多粗细不等的树枝,在洞口生起三堆熊熊烈火,这才缩在洞里,一边喝酒一边烤火一边盘算明天该怎么继续找。
被海水浸湿的衣服很快就烤干了,喝了酒的他又困又乏,他将从海里抱上来的断木稳稳地卡死在洞口,又用石块顶住木头,确保木头不会被野兽从外面破坏后,这才枕着背包蜷了起来。
酒店房间里,杜蓝一遍遍地拨打着董锵锵的手机,听到的却始终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她伤感地久久凝视着空中的圆月,心中一遍遍地祈祷着董锵锵能安然无恙。
汉诺威学生宿舍里,冬一晴正俯首在一摞英语教材中,手机在茶几上发出刺耳的铃声,看到手机屏上“张硕”两个字后,她直接将手机关机,起身给自己沏了杯咖啡,然后捧起砖头一样厚的书继续啃了起来。
迪厅的某个角落,张硕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一脸不相信的神情,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生嬉皮笑脸地端着两杯酒凑了过来,他立刻眉开眼笑地把手机扔了出去。
audimax阶梯教室里笑语欢腾,留德华们互相致意恭贺新年。佟乐乐裹着羽绒服独自站在教室外,望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同学,眼里满是寂寞,而她的身后,则是雷兰亭无比失意的脸。
一间8平米的单人间内,冰冷的月光将窗外铁栅栏的阴影投射在书桌上,早已过了熄灯时间,陆苇仍借着手电光抄写着圣经,手电筒的橘光映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异常安详,一张写着“减刑申请”的信纸上,盖着一个硕大的“已批准”红戳,而信纸的一角,则压着一个精致的银质十字架。
昏暗的走廊里本来只有紧急灯闪着绿油油的光,突然间整条走廊的灯全都亮了起来,紧接着,王蜀楠跟另一名女护工推着一辆轮椅从一间病房冲了出来,朝着电梯奔去,但电梯不知何故始终上不来,情急之下,王蜀楠背起身材远超自己的老人,顺着楼梯朝楼下奔去。
慕尼黑某电影院偌大的放映厅里只有两名观众,巨大的屏幕上正放映着最新的美国大片,就在一个惊险镜头闪过之后,其中一个黑影的头缓缓地靠在了另一个黑影的肩膀上,而第二个黑影则顺势把手搭在了第一个黑影的肩上。
而这时的美国还是傍晚,端木星浩正站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大会议室里面对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强装镇静地侃侃而谈,他的身后是一块白板,白板上画满了各种曲线和不知代表什么的数字。而他对面的人全都能看出来,他的脸上写满了野心和对成功的渴望。
董锵锵腕表的表盘里,时针和分针马上就要重合到一起。
几个毛茸茸的黑影贴着悬崖边鱼贯而下,悄无声息地朝火堆方向走去。
新年,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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