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锦衣行:草蛇灰线 第三十八章 天运循环
教兔子写字、纠正希尔薇口音、养蛊虫、读书、练剑、修行,日子便也这么过去了。
这些天,在希尔薇不断的怂恿下,许折腆着脸去找了几次那周姓道人,结果意料之中:那年轻道士并没有帮他的心思,最后也只说了句“天运厚薄具有定数”,便将许折打发走了。
中秋。
老富贵驾着豪华的马车,车上载着许折与陈小青。
辘辘声里,陈小青显得很不自在,她拘谨地坐着,目不斜视,直到许折教她放松些,她缩着脖子,问:
“我坐这车……会不会惹太太不喜?还有这个中秋……少爷你回家就好了,带着我好像,好像没必要……”
许折整理一下头发,温声讲道:“我快走了,我想借此机会将你的事安排一下。”
“这样啊。”她有些失落。
外面忽然变得很吵,马车也在这吵闹声中停下。
“许折!”
许折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于是撩开车帘,哦,是那许成灰的父亲。
“许折,一定是你家,一定是你家杀了我儿子,一定是的……”这个中年男人双目红肿,两个眼袋下垂的很厉害,像注了水。
此人扒住小窗口,通红的眼睛盯着许折,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许折,我儿子只与你有过节,哪来的生死之仇?你要下这么毒的手……”
老富贵已经下来,将此人拖开,对许折为难地说:“二少爷,这人前两天刚到族里闹过,非说他死于非命的儿子被大少爷暗害了……今儿个又说是二少爷你……真是……”
这个中年人又纠缠上来,披头散发地诉说着他儿子凄惨的死状,似要叫许折内心承受煎熬一般。
许折很认真地告诉他:“我没有害你儿子,再纠缠,休怪我不客气。”
“你别走,我儿子上天有灵一定会……”
“富贵,驾车。”
“好勒,二少爷。”
老富贵得了命令,顿时来了劲,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将那个中年男人提起来丢到了路边,而后腾地闪上车架,给了白马一鞭子:“走咯!”
老富贵扭扭脖子,松松手腕,自夸了句:“宝刀未老,哈。”
马车走的很快,后面腿脚不济的中年男人边哭喊,边追着马车,要许折给他儿子一个交代。
陈小青捏着布包,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掀开帷帘,朝后看去。
这个男人比前些日子憔悴了太多,似乎老了十几岁,头发披散着,脸上、身上都有着泥土,只怕再过十来日,与街道上乞儿的外貌没什么不同。
老富贵呷摸着嘴,回过头:“二少爷,我有一句……”
“好好驾车,富贵。”
马车走了很远了,陈小青才问道:“少爷,你觉得那许成灰怎么死的呀?听人说眼睛被挖掉了,舌头也被割掉了,浑身上下先是被藤条抽打,然后滚上沥青……”
许折摇头。
然后不知为何,记起了某个平凡的傍晚,一只很漂亮的黑黄相间的猫,躺在那个老药馆假寐,然后对他眨了几下眼睛。
“许是报应吧。”许折猜测着说,反正他是绝对不信自己的兄长会做这种事。
“报应?”陈小青呢喃,若有所思。
许折沉默了一会,道:“我忽然觉得我以后应该对家里那只小橘猫好一些……”
陈小青瞥了他一眼,幽幽说道:“原来少爷还记得家里养了一只猫。”
马车急速略过周遭风景,许折靠着柔软的背垫,舒适地闭上了眼。
马车外头,一个端着破碗的郎中旁若无人地阔步而行,他的碗里乘着半碗沥青,沥青中央隐隐看出一个人形,人形像陷入了沼泽地,艰难而缓慢地向上扒着。
此人形赫然是已经惨死的许成灰,他的尸体已经化成了灰,他的灵魂却被拘束在这碗沥青之中,碗底开着一个小口,一点一点地将他的灵魂拉成一根长条形状,而后周而复始……
许成灰的灵魂滚着沥青,用口型求饶。
郎中穿着黑黄相间的衣袍,整个人看上去严肃而刻板,他看着沥青中人形求死不得的模样,忽然笑了:
“我还没玩够呢。”
……
……
许折回了族中,见了一下族长许陵州,寒暄许久,出来时,手中提着一口袋族长送他的字画、书卷、玩具、生活用具、低级丹药、低级修行功法……
许陵州望着许折清瘦的背影,怎么看怎么满意:
“满腹诗书,才情具佳,清谈文雅,举止自然,气质周正,修行有成,生子当如许维清。”
随后又想起许折的父亲,羡慕而地咂咂嘴:“我若有麒麟儿如此,早已闲卧草庐听风雨,怎么舍得整年往外头跑……”
紧接着又联想起自己那个肥胖臃肿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一下脚。
这也不怪他,因为别人家的儿子的确太优秀了。
许折单手拎着大包,好巧不巧,又遇见了这个胖子。
“废……许折,你从我家拿了什么!”
虽然他平素骂人骂惯了,他还是及时地收回了“废物”这个词语,因为面前这人在族里的地位不比他低。
而且从上次动手试探之后,他隐隐觉得许折的修为在他之上。
许折刚开始不打算理他,但一想到自己过几天就要离开了,于是临时改变了主意,直接问他:
“是不是一直想打我?来,我陪你玩玩。”
胖子油腻的脸庞一抽,连起来的浓眉一皱,然后道:“哼!你以为我不敢动手?你既然敢这么说,一定是给我下套了,我怎么可能上你的当?”
“无趣。”
许折嘲笑着,漫不经心地转身就走。
“你,这么多天不见,你竟然这么嚣张?”胖子牙齿格格一响,然后沉不住气地一步上前,“许折,我本来想隐藏实力的,但你竟然敢看不起我,那我只能告诉你,实力两个字怎么写了。”
胖子一个马步扎下来,闭着眼开始运气,同时恶狠狠地说道:“许折,你看好了,我这招叫……”
话未毕,他就被许折一脚踹飞了。
他滚着灰,刻薄地大叫:“你偷袭!”
等他踉跄地爬起来,许折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直接用手压住他肩膀,略低下头望着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必嫉妒我,不要打扰我。”
胖子神色一变,他发现半蹲着的身形竟然起不来!
这许折恐怖如斯!
“你是族长的儿子,你父亲对我很好,我不会对你怎样。”许折用手指在他肩膀点了几下,“以前我还没搬走,身体也不好的时候,你隔些日子就要来奚落我几句,我没和你计较,只是希望你能自重。”
“凭什么我爹对你这么好?对我就这么差?为什么?”胖子像只灵活的大虾,往下一蹲,在往后一退,脱离了许折的压制。
“为什么?这该问你自己。”
许折收回手,看了他一眼,再丢下一句话便走了。“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