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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锦衣行:草蛇灰线 第四十四章 道可道

    翌日,许折终是将一切忙定。

    再一日清晨,轻装简行,一匹白马,一把休思剑,一方易水砚,一个希尔薇,一串风铃、两只白兔,很多钱。

    天上大日未出,只于空濛中透出微红,像颜料渗出宣纸。地上草木带霜露,肃杀之意含而未露。

    许折牵着马,在陈小青的视线中沉默着渐行渐远。

    陈小青站了许久,直至大日喷薄而出,才转身回屋,恍然若失。

    “姓名、生辰。”

    年轻的道人永远穿着那一身老旧的道袍,带着那顶莲花高冠。

    他面前一正在求他算命的老者,如实报出自己儿子的姓名、生辰,以及其他一些他记得起的事。

    年轻道人听完后,取出一纸黄符,用墨笔在其上写了什么,然后嘱咐道:“以纸灰、雨水煎茶,你儿子可百日无病患。”

    老者有些焦急,忙问:“你这道士,不能骗我啊,我可是付了钱的。你这天要我去哪找雨水?”

    道人只是说:“会下的。”

    老者不依,道人被缠的无奈了,只得将收下的铜子悉数还回去,摇头道:“另请高明吧。”

    老者一脸不忿,念念有词:“什么劳什子道士……”

    正准备走,他又兀自从道人的签筒里拿了一支签,嘴里嘟囔道:“我不能白来,这上面写了啥,你给我免费算一命。”

    年轻道人也不计较,接过签,胡说了些客套话,将这老农打发走了。

    道人正襟危坐,开始书写符篆,同时等待着下一个客人。

    一只双目狭长的狸花猫,从他背后不远处躬身而出,有些渴望,又有些畏惧。

    它慢慢朝前走,

    一步一步试探。

    它终于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道人的身后。

    年轻道人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写着符篆,也不回头,只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警告的意味:“好自为之。”

    狸花猫原路退去。

    道人写完一张符篆,随手扔掉。符篆在天空飘转了几圈,猛然之间起了火,化为灰烬落于野草之间,混着泥土,再寻不见。

    “孽缘。”他叹了一声。

    那只狸花猫是“药言”医馆原主人的猫,原主人丢下药馆与猫,不辞而别。

    狸花猫月余前打翻了签筒,染了道人一丝气运,化而为妖,又于天意之下,救活了一只黑黄相间的猫,并顺理成章地坠入爱河。

    正是那只被许成灰虐杀的野猫。

    天道循环。

    狸花帮助那只野猫化形成人,用妖术展开了血淋淋地报复。

    “孽缘。”

    道人再叹一声。

    他叹的不是两只猫的遭遇,而是因为这两只猫都是公的。

    下一个客人很快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那人牵着白马,脚边跟着两只小白兔。

    “周先生,我要走了。”

    “和我有关系吗?”

    许是前些日被许折打扰了,他语气有些冷淡。

    “唔……”许折忽然想起一句话,世上没有卖萌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双倍卖萌。

    于是许折忽然俯下身抱起递静静过去,“周先生,您看我这兔子可爱吗?”

    静静配合地嘤嘤嘤起来。

    道人:“……”

    行李里的希尔薇:“……”

    道人深吸一口气,刚想伸手推开,许折又递了一只。

    两只兔子睁着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盯着年轻道人。

    “有什么要求,说吧。”道人摸了一下兔子,“算命就罢了。”

    许折:“为何?”

    道人望着他,表情有些严肃:“不可言。”

    “那周先生,你能不能帮我解决我身体里这个鬼物?”上一次这年轻道人说了一句话,这乐安小镇的阴气便逐渐消散。

    用希尔薇的话来讲就是:你身体里的鬼害怕了,不敢再将你当做诱饵了。

    “我出言已是逾矩。”

    虽然被拒绝,许折还是恭敬行了一礼,“多些周先生当时出言相助。”

    道人点头,然后轻轻拨弹了一下老旧道袍,笔直的坐姿彰显着风骨仪态。

    疾风掠过,他头顶那朵莲花冠纹丝不动。

    许折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只是面前有一个平易近人的大佬,就此离去又有些不甘心。

    此时静静忽然绕到道人脚边,抱住道人的大腿,用脸颊轻轻磨蹭。

    “嘤嘤嘤,兔兔想要宝物~”

    “想要资源~”

    “想要好吃的~”

    道人看了许折一眼。

    许折不着痕迹地偏过头,这和他真的没关系。

    道人笑笑,然后捡起一杆白毛笔,从一叠空符篆中抽出一张,于其上画了数笔。

    毛笔未蘸墨水,却神奇地在画好后出现了图案:一朵莲花。

    “此符可阻一击之力,问鼎之下,不可破。”

    许折脑海中一声轰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中炸开,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脸色也因为心跳加快而有些涨红。

    问鼎……

    随手作符,可抵问鼎一击……

    许折脸色有些不好,他清楚地知道问鼎这两字在修真界意味着什么。

    问鼎在修行境界中就好比官场中的相位,再往上,可就……

    那这道人……

    骗子吧?

    两只小兔子听了此话也呆立原地,它们在漫长的生命中,从未见过哪一只灵兔能突破元婴,更别说其上的化神、大乘,最后的问鼎。

    “周……周先生……”许折有些口干舌燥,“这符,可当真?”

    道人呵呵一笑:“自然不当真,不过抵挡元婴一击倒是可以。”

    “……”

    许折听了反而松了一口气,然后将此符贴身收好,问:“周先生,这符如何使用?”

    “当寻常符篆使用就好。”

    末了,许折行了一礼,恭敬说道:“多谢周先生照拂。”

    那道人平静地望着他,瞳孔深邃若茫茫寰宇,他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有些老朽的桃木桌,温声说道:

    “我不姓周。”

    许折一愣,尴尬地无地自容。

    那道人轻声道:“现在不姓周。”

    许折走后,年轻道人抬眼直视东升的旭日,嘴角勾起沧桑而无奈的笑。“不知这一次的轮回,能持续多久。”

    “五十载文曲将陷,七十载天璇亦陷……道阻且长。”

    “潮起潮落,何时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