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历853年，3月8日，砥柱城兽潮之战开始了。

    在上午九点，突如其来的云雾笼罩了整个天空。其实这不是水蒸气云层，而是大量粉尘颗粒被气溶胶物种带到天空上。

    本来，这些雾霾层是要笼罩整个砥柱城的。但是在方尖塔电脉冲的攻击下，这些雾霾层仅仅逼近砥柱城二十公里外就止住了。

    带上特殊的目镜，可以看到方尖塔顶端闪烁着光芒，一束束光，打在天空中的云层上。而隐藏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不正常的触手，在遇到光束扫射后立刻收入了云层内。由于方尖塔的电磁波照射，云层中央形成了一个半径二十公里的穹顶。

    制造云层的是噬云母群。这是一种气溶胶结构的轻盈生物，只要有能量，繁殖力就非常强。当然，对地面也没多大伤害，最多就是制造臭氧令地表生物窒息而死，但是只要稍微电击一下，就立刻逃散。

    遮天蔽日的噬云母群从海洋中升腾而起，能够制造强大的光线干扰。它们本身没有多少脑子，而现在出现在战场上空，是由于海洋中的圣兽进行了驱动。

    由于云层遮挡，联邦在太空上的舰队暂时无法主动对地提供火力支援。所以砥柱城，二十公里外，大量的野兽从丛林中奔腾出来。

    这些高能生命通过类似领域的场保持通讯。——碳星士兵们通俗的称呼为，生命场。

    这群家伙刚刚现身，其中几个如同小山的巨兽个体，在云雾中朦朦胧胧地扬起小山一样的身躯，就开始投送第一波远程攻击。

    几十公斤的赤红熔融物质，不知道是从嘴巴还是大螯肢的位置形成，被赋予了动能，以七百米每秒的初速度，在天空中弧线砸向了十三公里外的城池。

    熔岩块坠落下来后，溅射起二十米直径的火光扩散环，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也就是卖相不错。联邦的要塞城墙，必须要钢体重炮弹砸进去，再靠着几十公斤炸药轰爆才能破坏。

    这种熔融物质，最多制造燃烧云，根本不是专业攻坚的利器。而设计这个要塞的联邦军事工程师们，难道就没考虑过燃烧管损问题吗？碳星要塞在防御设计上，几乎每一百米就一个消防栓。

    超远程术法虽然没法破坏城墙，但是至少能嘲讽砥柱城的防御者们，然后——引来暴打。

    城墙炮塔发出了嗡嗡的声音，激光炮，还有电磁炮，扫射着数十公里外的一个个兽群体。而方尖塔上的大守望者们（将军职业）用光粒调配方尖塔的能量，力求精准打击六级以上的高等巨兽。

    这场面，就跟塔防游戏防御僵尸围城一样，远方敌人哪儿多就往哪扫射。当然这也不是单纯的闷声防守。城市周围还是有机动力量存在的。

    ……

    在城市周围几十公里范围内，有着大量推土机和挖掘机挖出来的沟壑和土堆。搞这东西的道理很简单，高速公路上搞几个凹凸带，就能让汽车减速，车流在那堆积。而对面这些汹涌澎湃的兽潮群在路过这些障碍物的时候也是要滞一下，而这密集的拥堵区就变成了碳星防守者们理想的歼灭点。

    大量的榴霰弹重点轰击这里，一个个鸡蛋大小的颗粒，把地面砸得斑斑点点，宛如被啄木鸟藏了密密麻麻橡树子的朽木。大片的魔兽，像割麦子一样成批成批地倒下。而后面又再次填补上来，再倒下，宛如可怖的屠宰场。

    而在这个土堆区域，依旧有极度精锐、稀少的人类战士穿行，他们是导星者们。

    导星者全身的机械装甲锃亮，有着人类形体美，与一旁拥有如蚂蚱一样的弹力腿，且机体高达三米高的突击兵相比，显得纤细、流畅许多。但毫无疑问属于顶级兵种。

    领域束穿透天空云层，然后发送了以自己为中心坐标的区域情况。太空舰队们收到数据后，垂下炮管，一束束大型能量炮火，对着覆盖了云层的地面进行跨视射击。

    能量束毫无阻碍地抵达星球表面，遭到地面阻碍后，立刻环状扩散。强烈的光芒，照亮了云和地之间广袤的空间，而后巨大的声响滚荡四方！

    战舰的聚能轰炸，堪比战术核弹。一束下来，打出了五十多个，三米深、八米宽的巨坑，大片的兽群冲锋流在地面上被拦腰截断。兽潮的攻势顿时受挫。

    ……

    导星者宛如魔导师发动禁咒一样，呼唤太空舰队对地轰炸，让圣兽们的试图用兽潮冲下城市的计划破产。不过，圣兽其实也没特别指望能单靠低级兽群就能达到夺城的战果。

    它们聚集了二十七万各类野兽，其实主要的目的就是消耗联邦城市的能源储备。

    砥柱城是核动力能源，但是——发电能量是一回事，而随时可以甩出去的能源是另一回事。

    透过庞大的人类塔林防御中心，可以看到城市地下建筑内存在一个个巨大的磁能储能环。

    核电站的稳定供能，能够确保城市平时生产的用度。但是战争中需要高密次地瞬间释放能量，所以必须先像灌满蓄水池一样灌满这些储能环，然后这些超导储能环，才能支撑防御武器的瞬间释放。

    这战争打起来，能源消耗是非常快的。

    尤其是能量塔动辄释放一百吨当量以下的能量，同时蓄能池内的能量陡然就下降一丝。所以砥柱城中的防御火力必须要合理地调配。

    在塔林建筑集群中，一只只外形如同苍蝇的黑色机械无人机，正在摩天要塞之间缭绕。

    这些翼展四米，但是腹腔上有着白色陶瓷盖子，眼睛上有着激光测距仪器加载的无人机飞抵战场，进行战场侦查，大量的战场信息在数据链路中交换同步，然后回传给了指挥部。

    在塔楼总指挥中心。

    均摘星正坐在指挥舱中，现在整个城市的智能物资供应，都在均摘星的调配下井井有条。

    在指挥舱的后面，曹新鸿，以及议会上的一位位长者们也瞄着界面上的几个关键数据。

    这些来自土之星上的发配者里，十几年前不乏喷帝之姿——就是以前敢对指挥官考核中的专业操作进行指指点点的那种，而现在他们非常稳重了。或许说，坐在统治位置上的他们，不再为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吹毛求疵了。只是，不少长者们，突然觉得，这个碳星大先知，好像，有点，在哪儿见过的样子。

    均摘星现在对战场控制得非常漂亮，大股兽群始终没能冲进十公里范围，而方尖大厦能量束的几次秒杀打击，也都精准无遗漏，浪费能量打蚊子的现象并不存在。城市各个区域的能量分配始终没有低于四分之三，这留下了足够反击圣兽的能量。

    而这一幕也引起了长者群中一些人的揣测。

    87号区域，控制塔中。

    长者奥斯纳摘下目镜，走到了中央指挥界面上战场全局图前。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奥斯纳（浩北之战时，无人机打击编队的副官），她曾在均摘星手下待过，是浩北之战后，申请退出而被转交给联邦，随后被发配的。由于指挥过空军打击体系，她也见识过当年那位，在浩北高原上那完美的空中指挥体系。

    眼下再看到这些空中侦查力量的调配，以及地面兵团和火力的完美配合时，奥斯纳有些恍然。

    “难道，这里，大先知也是一位指挥官吗？并且和那位是同门关系？”这位女士刚想到这，就立刻将这个想法甩了出去，她抬起头看着远方的中心塔楼。

    ——碳星大先知均四郎、土之星卧底维特利、最新分体技术，这等信息都是联邦高层机密，前身是土之星变节者的移民一直是浑浑噩噩。

    此时最新的战争指令传达到了这座指挥塔，最高指挥部要求该塔楼快速调高三个磁环的参数阈值。（由于现在砥柱城各个系统还是有一定的故障率，需要人来负责，所以是半自动的。）

    奥斯纳收回了看向城内的目光，转向另一侧，城墙外，来自防御阵地的千万流光朝着周围大地倾泻构成无形之生死线，让她不禁想起了过去在土之星遇到的那人。

    然后自嘲地说道：“当年在你面前选择逃避和放弃，现在依然在杀戮。”

    ……

    战争进行了四十分钟后。圣兽终于咬牙下定了决心，放下试探心态，开始命令兽群全部冲击，这样终于有魔兽突破到了城市外五公里的内部防御圈中。战争进入了白炽化阶段。

    突击兵团开始进入战斗。这些蚂蚱一样的机甲兵，在得到天空飞行苍蝇传输的命令后，迅速朝着上级任务系统即时标注的一个个红点区赶过去。

    一只黑甲兽突破了火力线，身上的隐身法术已经被尘埃茫茫的硝烟破坏了，在战场上无比清晰，它正在急速朝城门上飞过去。这头野兽张开翅膀，翅膀下方的腺体喷射火焰喷流，速度加到了一百五十米每秒。

    而这时候，三道流光迅速运动到了黑甲虫的冲击轨道上。

    在交错的瞬间，肉眼可见的，黑甲虫原本藏在两肋的镰刀钳子展开。散发出寒光，然而在左边飞驰横插了一个战兵。这名战兵扬起的利刃在其侧面开瓢，齐刷刷的切口上，冒出了大量的火焰，这是铯单质点燃的。

    崩嘉和一旁的战士相互用机甲弹出的机械触手喷管洗去了对方机甲上的脏血，相互鼓励了一番，再度进入战斗。

    突击战兵是头一次实战，所以还是有伤亡的。例如面对刚刚这头黑甲兽，第三战团有两个倒霉蛋没记住这种生物的特性，在冲击作战中，没有及时干扰黑甲兽的超声波听觉，结果，一个被直接砍成了两截，而另一个断了一条胳臂。这让所有参战的成员都心中一警。

    不过很快，每个人都熟悉了战斗模式，开始了完美配合。

    让一个人勾引这种野兽展开镰刀的大颚，另一个人趁机甩上震撼弹。第一个人此时顺势逃脱，而第三个人在侧面突然加速，上来一个铯刀偷肾，基本上能做到无伤打怪。

    随着突击兵团挥舞“光刃”，一只又一只速度型野兽身上不断裂开冒火的伤口，城墙依旧耸立，没有一头野兽能碰到城墙。

    十五分钟后。

    崩嘉跳入一个壕沟圈中，一个辅助机器人正在对崩嘉身上的模块进行临时更替。崩嘉默念道：“三只黑甲兽，六条风蛇，一个雨蝶，一头刺狼，还有，六只八翅鸡。”（这都是他这个小队斩获的战果。）

    崩嘉一边数着自己的战绩，一边调出记忆，开始对芯片进行刻录。

    这种刻录不仅仅是刻录自己所看，还有自己体内的感觉。——所有的近战兵种，于现在的拦截过程中，也担负着项目测试的任务。

    人造器官技术，分为硬件和软件。硬件就是基础人造器官，联邦现在能够制造功能性很强的人造器官。但是人体毕竟是一个精密的系统，在某些高剧烈运动下，这个系统该怎么协调？这是需要一套软件来协调的。

    突击兵团现在是在手动调试，各种战斗状态下，该把各个器官调试到什么状态能最佳应对环境。战斗结束后，就把这些调试操作方法写入芯片中，变成未来突击兵芯片中的习惯思维。

    崩嘉现在正在测量的主要战技，第一种叫“紧张反应”。

    命名就是这么简单。人类进化的时候，在土之星那样的环境下，面对危险时，激素释放，神经反应的活跃经过无数次自然选择刻录到基因上。——这是应对土之星的环境进化的。而现在在碳星上就不适用了，必须开发新的。

    崩嘉是神子变节时期，首个从均摘星那儿继承模块思维容器的人。故，他的想法，其实是来源于对思维容器的使用。

    “紧张反应”：当周围出现剧烈动静时，思维要能短期内加快到一百倍，身体敏感度要增强四十倍。这样在和这个世界的高能物种对抗时，人类的种族值才能不落下风。

    现在在城墙下的战士，除了崩嘉之外，还有五百多位在测试这个‘紧张反应’。

    崩嘉作为‘紧张反应’项目的提出人和研究骨干，现在能够在0.0012秒内将思维加速到1倍，持续两秒；同时身体各种感知强化后，对风压、气温、音震等数值的感应灵敏度提升了54倍以上。这个数据在众多掌握“紧张反应”的测试者中是顶尖的。

    ……

    突击战团看似是最危险的部门。但在这个大开拓时代，任何能积累经验知识的区域，都是权力区域。

    若只能继承他人的思维经验，社会等级就受到钳制。

    如果到了未来碳星，回首看今天，今天可能是最好的时代，有着大量的机会，能成为贡献数据的长者。或许未来有着无数人想带着他们那个时代已经有的东西，来这个时代换取贡献点成为长者。——这样的历史又是一个轮回。

    ……

    崩嘉的战队没有休息多久。

    讯息指挥通讯：“崩嘉上士，请你的队伍，到38474区域。敌人数量34，种类见栏目。我方三架野蜂战机，携带乙等反步兵弹，为您服务。”目镜电子栏目上，列出了34个兽类投影，以及品种特征介绍，当然就在这一会儿，已经有八个突然变成了暗红色，这是被机炮打中了的迹象。

    崩嘉从战壕中跳出来，招呼着自己的战士，快速疾走，朝着下一个战场赶过去。

    城墙上各式各样的弹雨光芒，从城墙下战士们的头顶上空闪过。这些斜射的弹雨在五公里外形成了一张死亡拦截网。

    现在能冲进五公里的魔兽都是幸运的。当然也可能是不幸，它们要遭到数倍的人类战士反击。

    此谓：火炮洗最密集，刺刀拼漏网的。城墙防操作失误，舰队驻上方督战。

    ……

    而从总体战场上来看。均摘星的指挥，让碳星的长者团，以及太空的舰队控制者们，都叹为观止！

    每一寸土地，似乎都在均摘星的绝对控制下，任何一缕魔兽群稍稍聚集就被打击，而突破火网的寥寥几个，也“刚刚好”碰见调上来的突击兵。

    轰炸、扫射的标靶区域差不多精确到五米。突击进攻，原则上就在火力洗地的两秒内，基本上魔兽还在迷茫地‘回味’强烈的声光‘艺术’，‘品味’战场百态的硝烟，就被毫无情调的突击战团冲上来砍瓜切菜了。——这不是战争，而是精密高效的屠杀。

    与地面热闹鲜明对比：太空战列舰和巡洋舰组成的舰队，正安谧行巡在轨道上。

    其内的控制者和战造者们，看着地面发上来的延时战斗画面，叽叽喳喳地讨论，这热血的地面战中，己方胜率几何？

    液体舱中，司空潋睁大眼睛，看着座舱中均摘星流利平稳的指挥，略有所思，良久后，嘀咕道：“哦，明白了，土之星这几年，唉，真的是很麻烦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