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升起，南宇山这边的战事也渐渐分出胜负。

    坞堡中，随着日光照射进来。余媖脸上露出笑容：等到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停下禹步，不再跟妊女进行捉迷藏。

    “怎么？小丫头，不打了吗？也是。一夜下来，纵然你有两代巫姑传承的灵力，相信也负担不了吧？识相的，速速退去！”

    余媖微微一笑：“退？一夜之后，黎明出现。黎明象征日主，是生机所在，对阴灵造成莫大伤害。在白天，前辈的实力绝对会有削弱，而我——”

    她再度射出一箭，在日光加持下，灵力箭矢的威力陡然提升三成。

    “我是生者，反而会得到加持。前辈让我退去，是担心我在黎明加持下击败你吗？”

    “笑话，就算用黎明之力加持，区区一个凡人，也妄想击败神明？”

    妊女脸色一冷，再度涌现杀机。

    刚才让余媖退去，的确是她少有的一点仁慈。但余媖反复挑衅，刺激她体内的地母神性，彻底让妊女将神的一面展现出来。

    “区区一个凡人，一个巫女，如何在我的神之领域中战斗？”磅礴的神威爆发，整个坞堡在这股威压中，渐渐出现坍塌的趋势。

    “没错，我是人。但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说过，人不能胜过神！”余媖双手结印，青光缓缓升腾：“司命灵相！”

    一条条宽大的青色丝带飞舞在坞堡间，如同天空中的朝霞，将整个山头团团裹住。

    “来之前，我曾经想过，见面之后要问您一些问题。”

    “当初，为什么要对我传信，让我们提防战神。您是不是还关心九宫城的安危？”

    “不久前，为什么要帮助老大人续命，您是不是还记挂这位前辈？”

    “而曾经在灵宫遭遇的战斗中，对我和两位叔伯也多有留手。是不是因为您跟太平教还有些许香火情分？”

    “或许，您心中也有自己的无奈，有自己的种种不得已。我来这里，想要问一问，您是不是还眷恋夏国……”

    “没有夏国！”妊女直接打断余媖的话：“够了，你要战，那便战，少废话！”

    暗红色的怨灵之气陡然暴增。但当这些怨气靠近余媖，被一缕缕青光自动净化。

    余媖面色平静，毫不畏惧妊女身上的神威，继续道：“见面之后，我感应到您身上的怨气，真正明白您对夏国的恨。”

    所以，从一开始余媖就没有提过什么让妊女重新回归的话。

    或许她有种种不得已，但当她站在南宇山一方，以瘟疫迫害夏国的那一刻开始，便彻底和夏国、和余媖对立。

    “您放心，我不会邀请您重归夏国。如今国内死伤人数已经超过千余人。哪怕我同意，这上千冤魂亡灵也不会容许！”

    “我今天的目的，只是为了收回您身上的灵宫巫术，给灵宫、为巫姑清理门户！”

    余媖身后的青光中，浮现少司命法相。

    和不久之前与巫岷联手不同。这尊少司命法相很小，只有三米高，静静立在余媖上空，在她体内注入一道神性。

    “巫女，纵然你得到神性的加持，也无法击败我！”黑漆漆的魔雾化作怪兽，张牙舞爪间把余媖彻底吞噬。

    “天灵净祟咒！”余媖手一扬，身后的少司命法相跟着动作，一片青白色光辉洒下，将所有黑雾化去，撕碎眼前的魔怪。

    “的确，我一个人不如你。但是——我是一位巫女，我拥有自己的主祭神，我可以借助主祭神的力量！”余媖露出骄傲的表情：“我的主祭神，就是我的国家！”

    “一个骄傲而不失谦恭，果断而不失仁厚的国灵。这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

    一位巫女，最大的转折点就是拥有自己的主祭神。只有拥有主祭神，才算真正获取沟通神灵的能力。

    然而，历代灵宫巫女因为各种缘故，很少选择本土天神。

    余媖和妊女一样，一直以来没有选择自己的主祭神。

    但这一切，因为姬乐而改变。

    “我不知道夏国曾经发生过什么，让如您这样的大巫女选择堕落。在死后，仍对国家保持怨恨。但我相信，我和你不同。我的主祭神也不会容许夏国再度发生如您那样的错误！”

    随着余媖调动主祭神的力量，永乐殿中的姬乐心有所感，一道信仰力量自动流入余媖体内，加持少司命法相。

    嗖的一声，少司命法相渐渐缩小，和余媖进行融合。青光在巫女身上化作一件华美的青色霞披，身上的神性光辉越来越浓，甚至凝聚属于自己的半神领域。

    半神？

    感应对面传来的勃勃生机，妊女自身的力量都忍不住受到半神界域的牵制，感到阵阵的战栗。

    少司命主生机诞辰之礼，专克一切死灵。

    而余媖和少司命神性极为契合，加上姬乐借来的力量，一口气登临半神之位。

    多好啊，正值花季的巫女，得到一切的宠爱，自己曾经是不是也如她这样天真过？

    “但是——”妊女身边涌动黑雾，尖利的叫声响起：“夏国！一个只知道通过祭品和牺牲的无聊国家，根本不值得我们付出！”

    数十年积累的怨恨在这一刻悉数爆发，在地母神性的配合下，竟也渐渐拥有一点半神领域的特殊。

    坞堡中，青色丝带包裹的领域内，逸散一点点暗红色光辉。

    余媖脸色一变，鼓动全部力量，以少司命的神力净化眼前所有的邪祟。

    “值不值得我付出，这不需要您来判断！”

    “我们这些巫女从最初修炼时开始，巫姑大人就告诉过我们。主祭神，一辈子只有一个，必须慎重选择。”

    “唯有和主祭神签订契约的巫女，才是一位真正沟通神、人的大巫女。”

    “所以，你选择将国灵视作主祭神？一个和国家绑定在一个的伪物？”

    妊女双目冒出红光，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

    余媖说的这些，她当然清楚。她的老师当初也这么对她说过。甚至，她和余媖的选择一样。她们认为，本世界的天神不值得自己付出，她们在等待属于诸夏自己的神降临。

    然而，妊女没有等到自己的主祭神，便被彻底推入黑暗，陷入绝望的深渊。

    而余媖，这位幸运的巫女等到了夏国的国灵。

    “您这一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没有一位愿意认可你，愿意帮助你，理解你的主祭神！”余媖沉声道：“我相信，我选择的这位主祭神不会让我后悔！他会带领我国走向巅峰！”

    少司命的神性越来越强大，来自姬乐的力量源源不断涌入余媖体内。

    怨灵赤气和司命青光碰撞，如同白雪碰到阳光般，来自妊女的怨灵之力悉数消融。

    “夫人，请安息。”余媖张开手，漫天青霞裹住这座山峰，截断注入结界的光辉。同时也将妊女的怨灵领域全部净化。

    轰——

    天外，突然一道雷光划破青霞，裴磊借雷光冲到余媖面前，将她的净化之术打断。

    看着余媖身上的霞披，裴磊不禁赞叹道：“你们灵宫的确有一套，以人之力操控神灵，还能将这种力量代代传承，不愧是异域降临的大文明。”

    “不过——这女人我保了！”裴磊伸手撕碎怨气领域，从里面救出妊女。

    如今，她身上的怨灵气息开始涣散。在余媖攻击下，这徘徊人世多年的怨灵厉鬼，已经有崩毁的迹象。

    裴磊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黑珠子塞过去。妊女怨气消融的趋势随之停下。

    “你——”妊女看到裴磊，神情一怔，他怎么会来救我？

    “行了，准备撤退！”裴磊扛麻袋一样将妊女扛起，转身驾驭雷光打算离开。

    “放下她！”余媖双手结印，身边一道道青霞向着裴磊抓去。

    裴磊手一指，雷光如剑，把靠近的青霞全部扯碎。扭头看向余媖，发现巫女在戒备的神情外，似乎还带着些许关心？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肩膀上的妊女，笑道：“放心，我不害她。目前的她，也没什么值得我害。只是……”

    “她的家不在夏国，一个久在黑暗绝望中的人，是无法跟你们回去的。”

    因为，你们这些生者的光辉有点太刺眼了。

    对裴磊、妊女这些以怨恨、愤怒维持生命的神灵而言，那些心地善良的同伴，让他们羡慕之余，也带着畏惧。

    “小巫女，你还是老老实实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裴磊化作雷光，带着妊女消失。二人也不回內域，而是直接从南宇山战局跳出，静观南宇山诸神和九宫城的这一战。

    一口气折损两个战力，而且还有一位半神，让山主气得半死。

    若非风娥一并离开，山主都要担心这一夜能不能熬过去。

    “还好，杨柯被困在万蛇殿。奢比那边还能抵挡那个老头子。至于蜃王——”

    噗嗤——

    赤光贯穿白雾缭绕的灵峰，伴随一声惨叫，蜃王的核心源被蒙恬戳破，大秦铁骑直接踏平这座雾峰。

    “看来，我出来的有些晚了？”蒙恬看着四周。第七峰、第五峰、第四峰的光柱全部被斩断。只有前三峰还保留着光柱，支撑结界的存在。

    “不晚。”少司命状态下的余媖飞到半空，挥挥手，苍灵之气垂入蒙恬身上，助他进行疗伤。

    这股生灵之力面对蒙恬这种魂体，竟然也能进行治愈。

    “将军既然出来了，那么我们便前往第二峰。”

    “那第三峰呢？”

    “杨柯不用担心。”神性状态下的余媖最为敏感，她的灵觉笼罩在整个南宇山，一举一动都带着神威：“他也快出来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