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碧山:广野山中问道人 第二十四章 道士欲断家务事
玄清暂时对这山子没有好的办法,只能暂时放于三清神像附近,以压制山子外溢的佛性。
虽然俗话说三千大道,道道可证混元,但自上古以来佛道之争便是不死不休,争的不止是人间的香火供奉,还有对道的理解诠释。
道家讲出世,虽说出世却不等于冷眼旁观,老子讲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说的是“功成而弗居”。
佛家讲入世,但其却每每争夺信仰,垄断香火,每逢大乱,佛家大多会避而不出,而祸乱之源,十之八九也会歪曲佛家经意为己用以蒙蔽民心。
道家修今生,佛家讲来世,两教为争夺地府轮回,上演的龌龊争斗不胜枚举。佛家说今生持戒行善,来世必享福报,而道家讲的却是现世报,玄清对佛家经义颇有些不以为然,世俗之人逝后,灵魂经轮回之力洗刷,前世记忆抹去,再世为人,还会是原先那人吗?
人之生于世间,最重要的便是各种缘法羁绊,就如一张白纸,只有写满文字,才能算是文章,字被涂去,纸还是那纸,但文章却非文章了,我今生受苦行善,来世受得福报,但来世福报与今世我来说,又有什么关联吗?道家也讲来世,然而却更重现世。
那佛家学说,世间之人,真没人看的明了吗?只是帝王觉得适合统治、维持稳定罢了。
玄清虽对佛家不以为然,但并非讨厌和尚,真正的有德高僧,玄清见了,也会执礼讨教。
随后几日,玄清又恢复到静持修行的状态,自那日在燕六家门口见了那女子,玄清便把写有生辰八字的字条烧了,假的便是假的,就算如何掩饰,也无法改其本质,玄清担心的只是如何与燕六分说,好在玄清看那女子非大恶之辈,也就暂时拖了一段。
那小狐狸自从被玄清抓包,好似破罐子破摔一般,觉得玄清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一日比一日胆大,现在竟然开始主动向玄清讨要食物,玄清也是无可奈何。
前几日,玄清托燕柳村的小木匠给自己打造了一把躺椅,搬到后院水井旁边,午后惬意的往上一躺,闭目假寐,冬日阳光和煦,照在身上,身心皆感松弛,玄清此时终于理解原先观中那个老道为何总被人说懒惰了,自己这般下去,也有可能会成第二个邋遢道士。
小狐狸就蹲在玄清旁边的井台上,周围四散着一地的花生皮,这狐狸也是奇怪,平常狐狸多食小兽肉食,这小狐狸却喜欢吃坚果、粮种,玄清特意托人买了一大包的坚果,小狐狸大有将此处当了免费食堂的感觉。
玄清拍了拍旁边小狐狸的头,站起身来,小狐狸叫了一声,虚张声势的挥了挥爪子,以前那脆弱的自尊心,才几日就已经快被玄清的投喂消磨干净了。
玄清笑笑,往前院走去,小狐狸抬头看了看,狡黠的眼珠一转,后足用力,一下蹦到了旁边的躺椅上,轻轻抬起前足踩了踩躺椅上的软垫,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趴了下来。
前院花坛所中的天星草,玄清早中晚都会来查看一下,天气已冷,虽然坛中布有恒温的法阵,但玄清仍有些不太放心,这几株仙草,关系着玄清修为能否更进一步。
刚至观门,就见到秀才陈映背着一捆干柴,慢悠悠的走了进来。见了玄清,满脸喜色的道:“道长在就好,我今日给道长送来一捆柴火。”
玄清愣了一下,不知他什么意思,问道:“陈居士,您这是...”
陈映放下背上的干柴,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如今已是入冬,山上更是寒冷,我们几个便商量着每天轮流给道长送一捆柴火,也免得道长还要理会这等俗事。”
玄清哑然失笑,忙推辞道:“贫道也不是五体不勤之人,观外便是树林,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怎么能麻烦几位居士呢。”
“道长此言差矣”陈映正色道:“道长与我等有大恩,小子恨不得长随道长,侍奉左右,但只因还有家中孤母幼儿要养,无法如愿,如今只得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只求道长不要见怪就好,怎么还言麻烦呢。”
陈映生于书香门第,自幼读书,虽说现在已是耕读多年,但仍免不了受到儒家以德报德的影响。
玄清推辞几句,但陈映总有道理可讲,玄清见这也是小事,无甚要紧,便答应了下来。
陈映见自己说服了玄清,脸上重泛笑容,说道:“我今日来此,还有另一事,不知道道长给燕六批的八字如何了?”
玄清却不回答,反问道:“燕六居士怎不见来此?”
陈映叹口气,道:“他现在已是焦头烂额了。”
玄清有些奇怪,那女子前几日见了自己,想来不敢造次才对,于是问道:“这是为何?”
“哎...”陈映又长叹一声,然后随着玄清来到前院石凳坐下,倒了一杯冷茶,慢慢啜饮,似在思捋如何开口,过了片刻,才道:“那姑娘的家人找过来了。”
“家人?前几日不是说已是家破吗?”
“听燕六说,那女子是与家人闹了矛盾,离家出走了,才说自己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是凑巧,前几日村里来了一个货郎,却是那女子的相邻,认出了她,这才告知了其父母,寻了过来。”
玄清听完,已是有些计较,接着问道:“那如今如何了?”
陈映转着手里的茶杯,道:“那女子家人看不上燕六家贫,要棒打鸳鸯,带那女子回家,那女子却是有些烈性,竟以死相逼,说什么也要嫁给燕六,现在双方僵持,燕六夹在中间就有些焦头烂额了。”
“不过...”陈映皱了皱眉头,接着道:“那女子家人姓徐,称呼她叫晴儿,而那女子却说自己叫做小宛,是姓方,我原本只以为是双方矛盾较深,不愿相认,但现在再仔细回想,确实有些奇怪。”
“贫道已是明了”玄清施了个法术,将茶水温热,重新给陈映倒了一杯,接着道:“居士回去后,帮贫道请燕六居士来此一趟,就说贫道有要事与他分说。”
陈映毕竟自幼读书明理,虽满心的好奇几乎安奈不住,但还是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小子这就下山。”说完,快步往门外行去。
玄清坐在石凳上,捧着茶杯,望着陈映离去的方向,嘴角微微翘起,低声念道:“有趣有趣。”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玄清就听到了门外快速靠近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嘀咕声。
过了一会,就见到燕六和陈映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了道观。
陈映来回两趟磨盘坪,已是气喘吁吁,而燕六毕竟身体健壮,脸不红气不喘的来到玄清身前,恭敬的行了一礼,道:“不知道长叫我来有什么事?”
玄清稽首,回了一礼,就见燕六脸色有些灰败,想来这几日心神憔悴,烦闷异常。
“坐吧”玄清伸手请两人就坐,一人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燕六一口闷下,长叹一声,说道:“想来道长是知道了我家那些糟心事了。”
玄清点点头,又给燕六续了一杯,然后说道:“方才陈居士已和我说了,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贫道却有些话与你分说。”
“道长尽管说吧。”
玄清沉吟了片刻,道:“燕居士,不知小宛姑娘如何与你说的和家人的关系?”
燕六闷闷的道:“还能怎样,她家里人要把她嫁给镇上的一个恶少,她不愿意,便改名换姓的逃了出来,哎,小宛不管待我还是我娘,都至纯至孝,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这就叫...这就叫...”
“节外生枝”陈映在一旁补充道。
“对,节外生枝,她家人要把她带走,我也理解,毕竟我家太穷,还有一个瞎眼老娘要照顾,可是她家人明知道镇上那恶少不是东西,还要小宛嫁他,我就...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完重重的拍了一下石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