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吃过饭，还是去那个小旅馆开了三个房间，几乎没有休息，陈笃、陈大康、王国华很快出来，再次上车出发。

    一个小时后，父子俩从市区一个小区内出来，相视一笑，长长松了一口气。

    此前经过一番艰难的公关游说，牛主任终于答应，只要在未来五天内，他们继续像今天那样，清光另外五个大镇的大半库存，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会说服这些下属单位再次一起进货，这次承诺的采购数额是700箱。

    父子两个算了一下，加上厂里积存的货款，以及两人手上各自保有的存款，总数差不多够15万了。

    当然，剩下没有搞过促销活动的乡镇，达康日化也要负责安排促销活动，时间可以放在八月份，否则牛主任也绝没有底气提前往下压货的。

    为了在期限到来前凑够十五万救命钱，陈家四口人全豁出去拼了！

    接下来的五天时间，他们几乎就是在皮卡车上渡过的！

    早起，拿赠品，赶往目的地，协调，摆摊，促销，解释，表演，收票，发放赠品，口舌理论，化解纠纷，谈判，压货......

    晚上回到临安的旅馆，还要同何苗三个碰头沟通，确认销售数据和赠品数量，商讨明天活动方案细节。

    整日不断地奔波，不断地交涉，不断地吆喝，不断地讨论，不断地盘算。

    烈日当空，山水迢迢，皮卡没有空调，大人还好，总能忍住，就是可怜了年仅三岁的陈可黛，每天都是病恹恹的，吃饭也没了胃口，白嫩的小脸更是晒得发红。

    就这种情况下，在每一次的促销摊点上，她还是积极地为哥哥和妈妈拿赠品，看箱子，甚至充当起小小推销员和现场表演小模特，还真的激发了一批小朋友们的购买欲望。

    在第二天，陈笃就劝母亲抱着妹妹回家，虽然王国华要当托，不能在现场帮忙，但他和父亲两人也是能勉强应付过去的。

    可于金凤不答应，说乡镇上顺手牵羊的人多，辨不清道理的人多，喜欢吵架的女人也多，有她这个女人在，总能多照应着，还能对付那些不讲理的女人。

    话是这个理，陈笃还是劝。

    最后，于金凤再次发了大招：“怎么着，嫌我不是老陈家的人？老陈家的事我不能参与？”

    陈可黛拉着她的手，也装出气呼呼的模样，母子俩一起怒视陈笃。

    老妈，您伟大！小妹，你漂亮！

    陈笃跪了。

    只能尽可能让母亲和妹妹少劳累些，少受些罪。

    每天带些好吃的在车上随时准备给妹妹吃，每晚给她泡脚揉脚，讲着童话哄她入睡。

    从25日到30日，整整六天时间，就这样最终过去了。

    这是一段短暂的日子，却又是一段漫长的征途，老陈家的征途，无论将来世事如何变幻，这段征途必将融入这一家四口的血脉和灵魂中，永不磨灭！

    7月30日晚上七点，皮卡车开到工厂门口，陈笃抢在陈大康之前从后车厢里跳下来，顾不得去揉早就麻木了的臀部，轻轻打开车门。

    于金凤抱着早已睡着的陈可黛慢慢挪下车，紧接着，何苗三人，王国华，还有陈大康，都下了车，一起站在皮卡前方。

    伸手抹了把车前盖上厚厚的尘土，陈大康转身看着这群人，语声有些哽咽：“这几天辛苦大家了，谢谢你们，老陈家的人不会忘记，我陈大康更会永世铭记！”

    于金凤上前，温柔地说：“他爸，进去吧，苗苗，你带她们回住的地方，路上小心些。”

    “二婶，我们也想听这个电话。”何苗三人不肯走，直直看着陈大康父子。

    “好，都进去，听电话！”陈笃一挥手，随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王国华一把扶住他，近乎架空着抱着他往前走。

    走在最后面的陈大康夫妻俩看得分明，彼此对视一眼，于金凤眼泪瞬间就哗哗流，陈大康连忙上去搂住她肩膀，用稍显粗糙的手指轻柔地擦着她脸。

    “不难过，儿子这么懂事，这么能干，我们做父母的，应该高兴才对。”

    “对，不兴哭的，我们要高兴，走，进去打电话。”于金凤仰脸看了丈夫一眼，勉强笑了，抱着陈可黛慢慢往前走。

    前些日子厂里工人加班加点，到昨天为止，第二批11.5万块香皂包装完毕，今晚没有工人在，整个厂区显得很安静。

    等众人进入后，猛烈的犬吠突兀响起，随后就被王兴龙大声呵斥下去。

    “你们回来了。”老人家拉着那条凶悍的大黄，从厂房后面绕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电筒。

    陈大康连忙迎了上去：“老书记，不是让您在办公室里守着就好嘛，天都黑了，您万一......”

    “在朝鲜战场那会，夜里大多数时间没有月亮，我闭着眼都能翻几十条壕沟，壕沟中间还有雷区，你还怕我有万一？！”王兴龙毫不客气怼了他。

    陈大康讪笑两声：“您不是十六岁那时了，就怕出点意外......”

    “我有大黄，不会出意外！就是我们这厂啊，太破旧了，四处都可以进人，我不放心啊，必须得出来转几圈，反正年纪到了，晚上也睡不了多久。”

    “等以后有余钱了我马上维修好，现在我们一起进去吧。”

    一行人挤进办公室，围绕着陈家父子两个中心，更中心的是桌上那台转盘式电话机。

    陈大康看了眼四周灼灼相望的人群，做了个深呼吸，拿起话筒转动拨号盘。

    “嘟，嘟......”

    听筒里传来的等待音是如此漫长，仿似过了无数岁月，在他煎熬得快要脱力时，终于响起来那一声美妙的“嘎哒”声，随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脑海中掠过一丝杂乱的想法，此时的陈大康已经无暇细顾，声音发颤着说：“你好，我是达康日化的陈大康，牛主任在吗？”

    众人屏住呼吸，紧张地凝视他憋得通红还在微微颤抖的脸，想在第一时间就确认这个期待已久的最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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