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长城饭店一楼门廊。

    “钱的数目你千万别搞错啊！”周米卡认真地说。

    “不会的，大家的投资我都记在这上面了。”陈笃扬扬手中的笔记本。

    “那你一定要赚钱啊，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开咖啡店才赚回来的五百块，这次回去我真的要天天吃泡饭了，就指望着从你这里翻身了。”周米卡苦巴着小脸。

    “放心吧，一定替你赚钱。”陈笃笑眯眯看着她。

    “那，我走了。”周米卡低下头，把玩着昨日在八达岭时分到的一块蓝色丝巾。

    “好，回去好好上学，好好经营咖啡馆。”陈笃声音温和。

    “你在京城多保重，我一直在武林的......”周米卡转身上了出租车副驾，啪的关上门，直直看着前方。

    “钟哥，这次多谢你了，要不是你过来，我们不会有这么顺利。”

    “我们之间甭说这话了，我在琼岛等你。”钟闪闪拍拍他胳膊，上了另一辆出租车的后座。

    “李哥，洗发水包装瓶和香皂包装袋的事就拜托你了。”

    “陈笃，这是关系到我一家老小吃饭的大事，我一定会做好的。”李为信揽了下他肩膀，上了钟闪闪那辆出租车。

    “何苗姐，你们销售部跟着吴姐好好学习，好好做事。”

    “小笃，我们明白，一定努力。”何苗点着头。

    “吴姐，达康销售这块就交给你了，你多多费心，多多辛苦。”

    “已经上了你的船，我只好卖命咯，你就安心做你想做的事吧，招商会那天到场就好。”吴姐嫣然一笑，拉着何苗转身上了周米卡那辆车。

    看着两辆出租车远去，陈笃长长松了口气。

    达康的销售甚至战略这块，新加入的吴姐可以顶上，未来短期内，他终于可以稍微轻松些，把大部分精力放到自己早就谋划的几件大事上。

    上证交易所开幕肯定要去参与，琼岛的地产狂潮同样要亲身经历一番，而关系到商业帝国未来架构的香港之行也排上了日程表。

    “希望你是一个契机，四合院我是买定了，而且不仅如此......”他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对王国华招招手，上了第三辆候客的出租车。

    公主坟煤渣胡同口，兴隆制衣厂厂长孟大海点头哈腰地送走两个客户，他们是看了昨天的《京城晚报》找过来的，一下子买走了上千件积压T恤。

    回到空无一人的厂房里，他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站在仓库门外，呆呆看着里面堆积如山的编织袋。

    “两个顾客买走一千，这近四十万的货全卖掉需要来八百个人。”良久，他黯然叹了口气，前途依然渺茫。

    电话铃突然响了，他沉着脸站着不动，电话响了好久才停歇，他这才拉上仓库门，坐到办公桌前。

    电话铃又响了，他神情复杂地盯着电话机，等响过十几秒后，终于接了起来。

    “李老哥啊，刚才在仓库呢......不，没有出货，我检查下有没有霉烂......你放心，一旦卖了货收了款，我第一个就支付你的原料钱，骗你我是你孙子！”

    挂了电话，孟大海再次陷入呆滞状态。

    为了完成这个大单子，信心满满的他不惜向有交情的合作伙伴赊欠了价值大几十万的棉布，又扩招了二十几个工人，一时之间制衣厂看上去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本以为这个单子能带来一倍的利润，他孟大海从此彻底暴富，没曾想倒霉催的遇到大局变化，现在连本钱都收不回来，不仅欠下巨额原料款，还欠着工人们一大半的工资。

    街道已经发话了，一个月内再没有进展的话，他们会收回厂房、设备以及库存，还要把他家唯一的一套住房查封变卖，如果还是资不抵债的话，甚至还会起诉他。

    一想到老婆孩子跟着自己流落街头的惨况，孟大海心里一片冰冷。

    “孟厂长在吗？”

    听到门外有人叫他，他抬起头，是那家广告公司的老板，还带着两个人，立刻起身把人迎了进来，请人家坐下，拿了三个杯子泡了茶。

    “抱歉，茶叶有点孬，你也知道我这厂的情况。”他有些羞愧地把杯子放到桌上。

    金志明笑道：“大家都不容易，你就甭和我们客气，对了，昨天的广告登出来后，有没有客户上门？”

    孟大海勉强笑道：“有的，大早上来了两个客人，出了一千件。”

    金志明鼓励道：“看来广告效果还不错，今天应该还会有人来。”

    “请问，你是以什么价格出货的？”陈笃忽然开口。

    “这位是？”孟大海看着金志明。

    “这是志明广告的大股东，我的老板，陈老板。”

    孟大海大吃一惊，连忙起身客气地说：“陈老板，失敬失敬。”

    “孟厂长，不用客气，我听了志明的介绍，对你这批积压T恤有点兴趣，所以让他带过来和你谈谈。”陈笃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孟大海惊喜交加：“陈老板想进货？”

    陈笃微笑点头：“价格如果合适的话，我会进货。”

    孟大海心中喜悦，脱口而出：“早上我的出货价是三块二。”

    真便宜！

    这是陈笃的第一反应，一件T恤还不如三块达康香皂值钱，做外贸加工单子赚钱真不容易，必须靠走量啊。

    他诚恳地说：“孟厂长，如果我把你剩下的货全吃掉，你最低能给我什么价？”

    “你说真的？”孟大海惊愕地张大了嘴。

    “我老板事务繁忙，今天特地跑这一趟，怎么可能来和你开玩笑？”金志明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孟大海讪笑道：“这消息实在令我意外，两位老板，恕罪恕罪。”

    陈笃摆摆手：“情理之中，无妨无妨，你还是报个价吧。”

    “请稍等，我来算算啊......”孟大海拿出纸笔写写画画，其实这只是用来掩饰他内心惊喜与担忧交错的复杂情绪的，这些T恤的成本，无时无刻都像秤砣一样沉甸甸压在他心口呢。

    两分钟后，他抬起头，眼睛发红，嗓子干涩地说：“库存还有三十九万多件，如果陈老板一次性拿光，每件二块五。”

    “可以！”陈笃毫不犹豫地点头，“不过，最近我手头有些紧，现在只能拿出来三万块，但我们可以签订整体购销合同，今天我先拿三万块的货，下一批带多少钱来就拿多少货，直到拿光为止。”

    孟大海狂喜的心一下子跌落下去，很快又再次升了起来，对方第一批就拿三万元货，还愿意签订整体购销合同，自己还郁闷个啥啊。

    金志明见他脸色变幻，补充道：“孟厂长，志明广告可以为合同做担保，如果陈老板没有按照合同买走你所有的货，志明广告会把剩下的货全部接下。”

    “好，好，我放心了，谢谢陈老板，谢谢金老板。”孟大海眼睛通红，起身和两人握手，口中不停道谢。

    陈笃说：“我们有个条件，今天签订合同后，你这批货不能再出售给别人了。”

    “可我这边多卖些，你们这边压力也小些啊。”孟大海犹豫了。

    陈笃摆摆手：“你这边一天了不起出个一两千件，不用卖了，你就等我们回音吧。”

    金志明说：“孟厂长，我可以把你剩下的广告费退给你。”

    一个小时后，陈笃三人坐上装满一万多件T恤的大发面包车离开，孟大海小跑着送到胡同口，看着汽车远去，他脸上堆满浓重的疑惑。

    “这么多T恤，他们要怎么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