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恶志:正文卷 0020 或问谁将名鹿藏
战败的贼人亡命奔逃,合义一方也是死伤狼藉,无力追击,彼此掺扶着聚拢至张大姑娘身前。
张大姑娘生怕让部下看低,背身拭去泪水,稳了稳情绪,方才冷声道:“有伤的裹伤,剩下的人搜寻下有没有活口,拷问他们来历。敢捋我合义镖局的虎须,此仇不可不报!”
柯武扫视一圈,暗暗摇头。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一役虽然斩杀敌人两名头目,将底下喽啰也杀伤大半,但自己这边的损失却也不小。先是林镖师被对方大头目杀死,随后田镖师、黄镖师双双重伤,归镖师与行伍出身的张镖师也各自在混战中挂彩,都是腿上中一刀,只有使长枪的王镖师不曾挂彩。趟子手虽有镖师们刻意护持,但混战之中,还是折损过半,活下来的只有三人,各自都带着不轻伤势。
柯武自己身上也多了四五条伤口,幸喜都不甚深,倒是不碍行动,只是一时力竭。张大姑娘本人虽然无伤,但左手一直抚着右臂,显然是拉伤了肌肉。
镖局之人出门行镖,都带着上好的金疮药,众人各自解开去衣服,以清水洗了伤口,相互帮忙上药裹扎。那边黄镖师搜寻一遭,先后发现了八个受伤未死的贼人,一一拖了过来。
合义镖局众人这时已裹好了伤口,一个个怒目而视。张大姑娘粉面含煞,走到俘虏跟前,冷声道:“尔等是哪里的人马,为何来此劫我们的镖?”
那干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张大姑娘咬了咬牙,回身取了柯武的钢刀在手,架在一个俘虏颈项上:“说是不说?”
那俘虏面色大变,嘴唇颤抖,却死死咬住牙关,只是不答。
张大姑娘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手臂微微颤动。她本想一刀割喉,以儆效尤,但莫看她刚才混战时暗器挥洒杀人最多,此刻面对面的杀死一个毫无抵抗之力的对手,却是有些下不了手。
那俘虏等了片刻,见张大姑娘把一口银牙咬了又咬,几番欲下手却又停住,不禁惧心渐去,嘴角渐渐浮起一抹冷笑。
忽然嘶地一声,那俘虏脸上笑容尚在,钢刀已从颈间划过,拉出老深一条血口,鲜血激射而出,将跪在他身边的另一位俘虏几乎喷成了一个血人。这时剧痛才传入脑海,这俘虏呃呃低呼,眼睛一翻,倒地而亡。
张大姑娘惊愕回首,却是柯武伸手握住了她的左手,拖动钢刀杀死了俘虏。
柯武顺手将刀从张大姑娘手中接过,放在了那个被喷成血人的俘虏颈中:“哪里人马?”
那个俘虏抬头望着柯武:“有种你放我……啊!”
柯武一刀割喉,看也不看的走向下一个:“我放你妹。你呢?说不说?”顺势将刀架在了第三个俘虏颈边,第三个俘虏牙关大战,一开口道:“呃……呃……饶命……”柯武将刀一抽:“没时间听你废话。”在那俘虏狂喷如泉的鲜血中,将刀搁在第四个俘虏颈子上,嘴唇动了动,忽然伸手一拉,将第四个俘虏也杀了:“看你浓眉大眼,肯定不会招了。”
待刀子放在第五个俘虏颈子上时,那俘虏惊叫道:“我若招了,你饶不饶我?”柯武低声道:“没工夫跟你讨价还价……”话毕一刀将之杀死,走向第六个俘虏。
“俺等乃是金国效死军的人!骑马跑掉的乃是统领俺等的猛安!”
第六个俘虏几乎是肝胆俱裂的喊出了这两句话——这厮长得也是浓眉大眼,很怕柯武觉得他也像是那种不会招的人。
柯武脚步一凝,缓缓收回钢刀:“果然是金狗?我看你汉话倒也说的流利。”
那人将头狂摇:“俺是汉人,俺们几个都是汉人,俺等先祖当年都是楚王帐下军士。只有领头的猛安和谋克是金狗!”
柯武缓缓点头,他对这一段历史说不上熟悉。但也知道所谓楚王乃是当年金人灭北宋时,北宋投降的大官儿,金人为了收买人心,胡乱封了一些王位,此刻早已不存。而那猛安、谋克,则是女真人早先的说法,乃是人数单位,也做职称使用,猛安是千夫长、谋克是百夫长,此时金国早已规范了新的职衔称呼,但私下里众人往往仍以旧名相称。
“谁是谋克?”柯武又问。
那俘虏知无不言:“谋克已经被大侠亲手斩了。”
合义众人了然,柯武搏杀的那头目便是百夫长。至于张大小姐所杀的,亦是百夫长,不过却是辽地汉人的身份。
“副总镖头,你们可听说过这效死军吗?”柯武回头问张大姑娘道。
张大姑娘又扭头看向几位镖师,却是张镖师道:“我先前在军中时,倒是听人提过,那效死军不是什么正规的部队,而是专为金国贵人做私事的。据说其军以金人为筋骨,以汉人为皮肉,每每出得金国边境打家劫舍无所不为,手段很是残忍。不过近些年两国承平,倒是久未听闻效死军的动静了。”
柯武想了想,又问那俘虏道:“为何盯上了我们?”
那俘虏此刻已是知无不言,连忙道:“此事若是大侠问别人想必不知,俺们这效死军做事,底下人从来不知端倪。但是俺那天夜里起来拉尿,无意中听见猛安道,此番要夺的乃是什么有名的鹿,说那物干系重大,有大宋皇城司参与其间。”
“皇城司?”除柯武之外,合义其余几人齐齐面色一变。王猛连忙问道:“副总镖头,我们这趟镖难道是皇城司交下来的?”
宋朝的皇城司,约相等于明朝锦衣卫,乃是帝王之耳目,有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刺探情报之责,相传其中高手如云,素为江湖中人所忌。
张大姑娘缓缓摇头:“装货时你们都曾看见了,都是些名贵值钱的北地药材,再不就是贵重皮货,跟皇城司怎么会扯上关系?明明是临安悬壶庄的买卖,要交去成都给赵家的长生堂,哪有什么鹿?”
田镖师疑惑道:“他说的会不会是鹿茸?我记得好像车上的确有鹿茸。”
王猛摇头道:“应该不会,鹿茸在南国固然贵重,对金国的权贵来说又哪里值得派人千里迢迢来劫镖?”
归镖师道:“他刚才说什么有名的鹿,你们说会不会是金国皇帝养的鹿,制成了鹿茸落在咱们手上,金狗才这般着紧?”
田镖师想了想:“金国皇帝怎么还要自己养鹿吗?”
归镖师振振有词道:“咱们大宋朝的官家,不是每年还要在御田中忙活一番吗?金狗祖辈都是渔猎为生,说不定他们的皇帝便要养鹿打猎,以示缅怀先祖呢?”
柯武见这几人越说越远,不由失笑,插口道:“我看这效死军规矩颇为森严,此人乃是汉人,那些金国的首领谁会在意他?他不过偶尔听到人家讲话,慌慌忙忙听错了也是有的,说不定不是什么鹿,而是名录呢,什么名单之类。”
柯武是听说和皇城司能扯上关系,故有此一个想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大姑娘心中猛然一跳,想起张合义塞给她的那只铁匣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