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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恶志:正文卷 0133 一波方平一波起

    清茶的饮法,起于宋,兴于明。

    在此之前,茶中往往会加很多东西,盐啊油啊奶啊各种,各地习惯不同,滋味也是不一而足。也不一定不好喝,譬如藏茶,蒙古奶茶,有的人喝不惯,也有的人觉得好喝。

    金媚娘冲泡之茶,更像后来日本茶道中抹茶道的那一套,还是比较能契合柯武的“现代口感”。

    喝茶不过是个引子,一起品茶的过程中,氛围渐渐融洽平和。赵老爷显然杂学不凡,随口大谈茶艺,动辄引经据典,听得柯武一愣一愣的,幸好柯武学的是中文,品茶虽不精通,与茶有关的诗词还略记得几首,捡宋朝之后的,随便扯上两句,便足以冒充雅客,使赵老爷谈兴更浓了。

    赵老爷既然开着茶楼,自然是爱茶的,见柯武居然也有些见解,颇是欢喜,便对天下名茶品评起来。这天下间的茶,鲜少有他喝不到的,说起来自是如数家珍,谈到兴起,便让金媚娘一一冲泡来试饮。能被他珍藏的,自然都是各地名茶中的珍品,即使天下爱茶人传为至宝的龙凤团饼,在其中也不过是中品之姿。

    柯武虽然谈不上茶客,但也经常喝茶,这一番却是眼界大开,更兼大饱口福。

    他自误入此世界以来,不是习武就是恶战,偶尔有些闲暇,和张大姑娘调笑两句便算是莫大享受,今日得识赵老爷,观其风采卓然、高谈阔论,又有金媚娘技艺如神,嫣然美丽。再有一件件茶器精美绝伦,一种种茶叶妙味各异,坐卧飞云之中,漫谈古今茶事,这才算真正第一次领略到南宋骨子里的繁华、娴雅、奢靡和精致。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柯武已对面前两人生出了许多好感。

    不过喝茶虽然风雅,但雅士喝多了茶,也是一样要撒尿的。

    赵老爷毕竟是有了年纪,膀胱远不及柯武潜力多多,陪饮了几杯,尿意渐渐上涌,说了一声“更衣”,起身如厕,金媚娘低眉浅笑,起身相陪而去。这年月有点身份的人,觉得说上厕所太过粗俗,便以更衣代之。但所谓言出必践,既然说了更衣,那就真得换身衣服。

    金媚娘就是伺候换衣服的。

    主人离场,整个六层,便只余柯武一人。

    柯武素质不差,主人不在,很自觉地坐在原地安静饮茶,偶尔四处看看,入目之物大多不显豪奢,鲜有镶金嵌玉之物,但细看却又觉得华贵异常,便是一道褶皱,一个转角,也有一种大巧若拙的奇妙韵味。

    柯武微微点头,所谓富过三代始识吃饭穿衣,这赵老爷的身份只怕比自己想象的更高。

    不多时,赵老爷果然更衣归来,虽然依旧是如前般一袭青衫,但胸口原本绣着的半开的花朵,此时已然全开。

    柯武起身,又随赵老爷二人一起落座,金媚娘闷声继续鼓捣起茶具来……

    赵老爷道:“柯小友,难得你我一见如故,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暗镖可是在你身上?”

    “暗镖?”柯武一愣,他这镖行饭也算吃了一阵子了,没事时众人闲聊,镖局的规矩脉络,早就摸了个八九不离十。知道所谓押镖有明镖暗镖之说,明镖者,摆明车马,一路高喊镖号,大道直行,若有人想劫了去,言语上说不动,便要刀口见真章。暗镖呢,则是偷偷的走起,打枪的不要,或者夹杂在明镖队伍里,行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举。一般要保暗镖的,往往是体积细小且价值巨大之物,风声轻易不会传出,一旦传出,动辄江湖震荡,五湖四海的绿林人物都要来夺。

    柯武倒是没想到,自己这支镖队中,居然还押着暗镖。

    赵老爷见柯武身躯疑惑,不似作为,当即瞪起眼来:“不会吧?你这般武艺,满天下的镖局子,去了哪里也是扛梁扶柱的人物,难道这合义报的暗镖竟不在你身上?”

    柯武尴尬的搓了搓鼻子,自家事自家知,自家出门时,一路六合刀都刚学了个把月,连个镖师都没混上呢……

    赵老爷见柯武当真不知,面目不禁一肃:“我听说这趟押镖的是合义副总镖头,张合义的亲生闺女,她现在在哪里?”

    张大姑娘在哪里呢?

    距成都府不到三十里,有个小镇。

    小镇中有个客栈,客栈二楼有间上房,上房里住着个年方二八、貌美如花的小姑娘。

    小姑娘不是旁人,正是柯武安置在此的红颜知己,林小雅。

    此刻,林小雅战战兢兢躲在墙边,顺着窗子的缝隙往外看去——那里平时是镇子上集市所在,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但是此刻,往日的摊贩、行人不见踪影,满地都是伏尸和残兵断刃,大滩大滩殷红的鲜血,从这些尸体下慢慢渗开,将平日鸡鸣狗吠的繁华地,变成了一片充斥着死亡与不详气息的修罗场。

    “修罗场”的正中央,站着十几个人,大都是满面精悍之气的江湖汉子,四面围护着一个身材高挑、面目俊俏的女郎。那些汉子中,有个格外高大雄壮的虬髯大汉,生得方面大耳,手中握着一条又粗又长的金鞭,双目暴睁,大骂道:“魔教妖人,何必让这些狗崽子白白送死?领头之人何在?有种的站出来,与张某决一死战!”他身后的众人也是叫骂不绝。

    其中又有五六个空着手的年轻人,身上各处系着大大小小的暗器囊,其中一个瘦高的金面男子冷笑道:“哼,一帮跳梁小丑,何须张总镖头出面?若敢站出来,我赵青云就足够料理了他!”

    在这十几人的四面八方,高高低低站着足有四五百人,都持着兵刃,左胸位置,绣着一团飞腾的火焰。这些人一个个冷着脸,任由对方喝骂,丝毫不为所动。

    这时忽然传出一个声音,在空气中飘忽不定,听不出说话的人在哪里,这声音忽大忽小、忽粗忽细,听在耳中,说不出的不适:“呵呵,合义镖局不知天高地厚,狂也狂些罢了。可笑唐门如今都成了守户之犬了,几头老犬尚不敢出声,一头小犬反而这般叫嚣,呵呵呵。”

    那赵青云乃是唐门外门的大弟子,一向骄傲,岂能容人这般辱骂师门?何况又是在张大姑娘的面前,一张金脸气得隐隐发红,大骂道:“藏头露尾的魔崽子,卖嘴皮子的功夫是你师娘教的?有种出来与你家爷爷见个高低!”

    那诡异声音呵呵冷笑,也不与他争辩,忽然道:“火字军的兄弟攻西面,山字军的兄弟攻北面,上!”

    顿时从西、北两面冲出两波人来,都是二三十人的规模,一伙穿红衣,一伙穿黄衣,沉默的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