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吹走掩着月亮妆容的纤云面纱，使圆圆的月亮完全露了出来。

    没了遮掩的月亮仿佛脸色通红的少女，更加用力散发自己的光辉，驱散大地上的黑暗。

    程扬抬头看着月亮，轻声感叹一句：

    “今晚夜色真美啊。”

    他不远处，月光照耀下的路边长椅下，叶蓁蓁和吕直隔着超过一个人的距离并排坐在一起。

    偶尔看到嘴唇微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程扬收回目光，也不管有没有狗子占领过地盘，靠着一颗碗口粗细的小树蹲下。

    今天他实在消耗了太多的心力体力，突然停下来，不由得感觉到一丝困乏。

    不过，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

    他双目失焦的看着两个女孩，心里默默想到。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不止对于叶蓁蓁，对程扬来说也是说不明白的疯狂。

    他从来想象不到，自己能够做出这样的事，就像是电影，或者小说。

    程扬永远记得某刀片批发作者的《龙族》中，路明非带着绘梨衣在东京狂奔的情节，不同的是人家是开着豪车，在世界最大城市之一的街道上忙着去拯救世界，而自己是在不知名的偏远小城，带着傲娇的女孩子去和她曾经的闺蜜和好。

    那个时候，路明非知道自己喜欢着诺诺，却还是为另一个女孩奋不顾身，程扬心里说着“我永远喜欢衾楚”一边背着叶蓁蓁在夜里狂奔。

    都是渣男！程扬在心里骂了一句。

    虽然大家都是有金手指的臭小孩，心态或许也是相似，不过自己的格调可是差远了。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这样粗暴的强迫对待女孩子。自从小时候欺负堂妹被父母混合双打之后，他对待异性就只会是尊重和绅士。

    今天的他，真是像极了那些他最讨厌的人。

    不远处，叶蓁蓁和吕直好像已经度过了许久不见面然后突然相见的尴尬，能像陌生人一样聊天了。

    “你最近还好吧。”

    叶蓁蓁低头望着自己的手，不停活动的手指透露出她的紧张。因为一只脚还被石膏包裹，所以只能轻轻搭在另一只脚上。

    “嗯。”

    吕直死死盯着树下满脸感慨的程扬，语气当然也十分僵硬。

    二者都不看彼此，外人看来就像小学生吵架一样幼稚。

    只有当事人知道，曾经做过什么，又伤害过什么。

    只是年轻骄傲的心不允许她们在极短的时间内认错，就和恋爱一样，往往先开口的那一个，就是输家。

    “这里的星空真美啊。”叶蓁蓁故作洒脱：“你最近怎么样？”

    吕直没有回答，仿佛一个雕塑一样，与叶蓁蓁口中的星空相比，她更像亘古不变的夜空。

    “你还在埋怨我啊。”

    “明明已经是大人了，还是像小孩子一样。”

    叶蓁蓁轻轻笑道。

    “请不要和我一副很熟的样子。”

    吕直语气冰冷，神态却有些扭捏，只是光线昏暗，看不真切。

    “你还是这个样子。”

    “那个时候我没站出来，你也是这个语气。”

    “你还好意思提那个时候？”

    吕直生出一股愤怨：

    “明明那个时候，对你来说只是一句简单的话，明明你只要开口，就不会有那么多误会！”

    “你倒好，一句话也不说，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

    吕直指的就是高中时候，自己因为打架被老师训斥，被要求写检讨再到当着全校念的两天时间里，叶蓁蓁没有和她说一句话，一句辩解，一句谢谢，仿佛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

    明明只要她能站出来说一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身为朋友，为朋友说一句话就那么难吗？

    可叶蓁蓁什么都没做，直到她坠入深渊。

    “对不起。”

    叶蓁蓁道歉。

    “现在道歉有什么用？一切都过去了。别人说什么我早就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又与我何干？”

    “那个时候...我和我妈妈吵了一架，心情不好，所以才.....”

    “就是这种理由吗？”

    “可是......”

    “不用说了。”

    吕直站起身，冷然说道。

    “那之后我带头报复你，欺负你，我向你道歉，是我的不对，我也不要你原谅，但是同样你的作为，你的理由，我，都不会原谅你。”

    “小直……”

    “不要这样叫我。”

    女孩子是多么爱面子的生物，特别是青春期，少女骄傲的自尊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多他人异样的目光，吕直的做法，也没什么好指责的，叶蓁蓁同样也做出了非常伤人的举动。

    但是归根结底，谁又说得清呢？大家都把自己当做中心，认为自己出了事，受到了委屈，自己的朋友就应该围着自己转，这不是没成熟的小孩子非常常见的举动吗？

    两人究竟发生过多少心理活动，现在看来，都是没有意义的。

    但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解开。

    不远处的程扬看吕直站起，也从树下起身，用力伸张身子，然后走了过去。

    “…总之，就是这样，你好自为之吧。”

    程扬靠近之后，听到吕直话的尾声，吕直说完这句话，狠狠瞅了他一眼，向前要走。

    想到什么，又冷冷对程扬留下一句：

    “照顾好她。”

    便头也不回，径直离开了。

    知道她的背影在转角消失，程扬才转头看向叶蓁蓁。

    微风吹起她的发梢，遮挡住她的表情，双手摊开安静的放在腿上，一言不发。

    程扬坐到她身边，也不说话，只是抬头仰望月亮和无边的璀璨星河。

    直到感觉身边佳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才知道，叶蓁蓁又哭了。

    没有盲目上去安慰，只是静静坐在她身边，直到她安静下来。

    那些被甩开的保镖早已来到周围，被程扬丢掉的轮椅也重新出现在一个黑西装的手中。

    那张加长林肯也停到了不远的转角处，熄灭所有灯光。

    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但是程扬知道，无论叶蓁蓁有没有达成她的愿望，此刻都结束了。

    她将要回归自己的生活，今夜的一切都不会有类似的发生。

    叶蓁蓁的啜泣停了下来，用力抹了一把眼泪，眼眶红红，有一点肿。

    她今晚哭了太多次，流过了这十七年以来最多的眼泪。

    很快，她平复下来，露出一个早上程扬看过的微笑。

    “谢谢你，程扬。”

    消散的光芒重新积聚到她身上，又重新变回了凤凰。

    涅槃之后，凤凰总是会更加强大。

    系统界面上的任务也显示为“完成”状态。

    程扬做了一个深呼吸，没有再去看叶蓁蓁，而是幼稚的模仿了一个那种好莱坞电影中男主双手插袋，孤身离去的戏码。

    没有人阻拦他。

    他离开后，叶蓁蓁也在保镖们的环绕下登上加长林肯，黑色的车身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没有一丝留恋。

    ……

    在漫步回家的路上，程扬抬头仰望满天星辰，内心充满无限的满足。

    他幼稚的举动终于收货了果实，任务完成就是最好的证明。

    成年之后再也没有用力燃烧过的灵魂在重回青春的不久之后就能以青春的姿势燃烧。

    真是太幸运了。

    宇宙无垠，地球只是如同尘埃一般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人类是这颗孤独星辰的统治者，也是束缚者。

    短短百年时光，又有多少次这样荒唐的机会？

    程扬不后悔，反而因此得意。

    只是，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算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于是，重回十七岁的少年，带着内心的满足，蹦蹦跳跳的回家去了。

    ……

    X市宛水区派出所。

    宽叔老老实实的坐在小板凳上，对面是两个因为他长时间飙车而被迫加班出警的警官。

    此刻他正在承受，警官的思想教育和处罚。

    宽叔一边陪笑一边道歉，不复潇洒。

    从窗口，看了一眼银辉满月，感叹一句：

    “程扬真是害死我了，自己去泡妞留我擦屁股。”

    “不过……”

    “今晚月色真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