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下午，陆家老两口就看着陆筱敏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着，甚至一边高兴地哼着歌，一边去除芹菜叶。

    自己女儿老两口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陆筱敏从小就是娇生惯养惯了的，以前想让她干点家务活才难，春节时节家庭聚餐一般都是老两口操办，高洋水平还不错，陆筱敏最多只能打下手，但今天居然一反常态不但自己去买了一堆菜回来，还主动说她来操办晚餐。

    为啥？

    下午常天浩要来拜年，还要留下吃饭，这意思还看不出来么？

    所以当常天浩拎着大包小包上门，还给小虎拿来了一堆玩具后，老两口迅速一对眼神，说常天浩开车不能喝酒，他们去超市买些饮料来。其实家里什么都有，无非找借口让两人多独处一会。

    常天浩还没明白局面，说他去买，被陆筱敏叫住了：“你又不熟，让我妈他们去，你过来帮我洗菜！”

    “哦，哦。”

    这就更懂了，老两口迅速带孩子溜出了门。

    听到门口“卡塔”声一落，常天浩还在认真洗菜，陆筱敏已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把头贴在他后背上。

    常天浩笑道：“先把炉子上火关了，不然我怕又要烧干了。”

    陆筱敏脸一红：“坏蛋，还有脸说，谁上次把我……”

    “是谁先把我搂住的？”

    “我不管！我可以搂，你不许把我弄上……”

    常天浩轻轻甩了甩手，又用抹布把手擦干，转过身来一口气把陆筱敏拦腰抱住，“啊……”地一下，她发出了下意识，娇羞的惊呼，但没有反抗，反而手紧紧圈在他脖子上。

    两人一边拥吻，一边表达。

    “我想你！”

    常天浩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来了。”

    “所以我今天给你做饭。”

    “我都明白。”

    “情人节你是不是约了倩倩？”

    “我……”常天浩尴尬道，“这你让我怎么说？我回答是或者不是都不好。”

    “倩倩和我讲了。”陆筱敏脸红扑扑的，“我希望你能喜欢她，和她在一起。表姨夫毕竟官大，又马上要升正厅，所以规矩很多，难度也不小……”

    “好酸，你在我身上哭都比说这种话强。”

    常天浩一边抚摸，一边亲吻她的耳垂：“不说倩倩好不好？说多了我尴尬，她还不算我女朋友，但你现在是我的女人。”

    “嗯。”

    缠绵好一阵子后，他终于松开了手，轻轻搂住对方道：“我对倩倩态度有点儿复杂，她个人我觉得没问题，但她家……复杂。”

    陆筱敏点头：“这很正常，表姨丈没手段上不去，你谨慎点吧。倩倩是个好孩子，不要辜负她。”

    两人发泄一通后重新回到厨房接着烧菜。

    一会后，老两口琢磨着差不多该回去了，最关键是小虎吵着要回去摆弄玩具，拖着在外面闲逛也不是个事——谁家正月初三不在家里待着带孩子逛超市？

    老两口不但进屋时动静很大，唯恐屋里两人不知道他们回来，甚至进屋后陆父还故意咳嗽了一声。

    结果还好，常天浩在炒菜，陆筱敏在旁边配生粉为糖醋排骨备料，看上去场面挺和谐。

    但再仔细看就发现了问题：常天浩腰间、背上有一些白色粉末，陆筱敏手上，胸前围裙上也有一些，很明显都是生粉。

    从分布迹象来推测，说明女儿刚才在背后搂着常天浩，听到他们敲门进来才慌慌张张分开。这是总会计师对场面的痕迹判断：腰间的粉还可以说不小心撒上去的，这背后的粉谁有本事自己撒上去？只有这种解释才合情合理。

    陆母也不戳破，进来后拿着抹布帮着常天浩拍打，一边拍打一边调侃：“筱敏，你看你还不如小常手法熟练呢，叫你配个粉都弄到人家衣服上去了。”

    陆筱敏脸刷地红了，她可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她觉得母亲一定是故意的。

    常天浩很专注地摆弄油锅，面不改色心不跳道：“阿姨，我觉得筱敏不错啦，挺麻利的，做饭嘛就是这样子……”

    这句“不错”，让陆母听了很高兴——这绝不在说陆筱敏烧菜手法不错。如果她的手法都能说不错，那其他人都该是大厨了，这是常天浩在评价女儿不错。

    为这顿晚饭还能成型，她顾不得太多，直接上手帮起两人来。

    吃饭时也看得出来，陆筱敏频频往常天浩碗里夹菜，连陆父都看明白了，他朝老伴努努嘴，后者会意点头：问题多半是出在女儿这！

    老两口也曾旁敲侧击问过陆筱敏的真实想法，甚至还试探性问起常天浩的对象和个人感情问题。

    结果陆筱敏直截了当地表示：常天浩确实有女朋友，不过上个月分手了，她目前在努力撮合乔冰倩和常天浩两人，按她的说法，乔冰倩和常天浩两人是互有好感，但还没到那一步，毕竟常天浩和原来女朋友关系不错。

    这让陆处长明白女儿大概在想什么。

    在他看来这游戏有点危险，不过女儿稍微聪明一点的是给常天浩安排了一个干爹身份，那样相处起来从容很多。这干爹其实不是为小虎，是为她陆筱敏自己安排的，所以常天浩才能答应。

    一个是小虎母亲，一个是小虎干爹，同时还是互相合作的公司股东，这关系既不免让人引起某些遐想，又足够将有关暧昧掩饰下来。只要当事人咬死不承认，别人很难逼迫他们说出来。等常天浩女朋友换成乔冰倩，甚至进而成为陆筱敏表妹夫，这等暧昧看上去就更顺理成章了。

    老两口现在掰扯不清，也没法和女儿讲，只能内心自我安慰顺其自然。

    他们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在事态还没进一步发展时就直接严厉警告，但看女儿这么开心、常天浩的表情也不像伪装，老两口又心软了：陆筱敏经历这么大打击，确实需要一个抚平心理创伤的过程，既然她喜欢常天浩，既然常天浩也没有结婚，就装看不见吧，没准等两年女儿创伤抚平，常天浩正正经经准备成家时，小虎也大了，这种关系就自然而然会到该结束的时候。

    如果现在强行干涉，常天浩大概不会有什么，女儿情绪可能就会全盘崩溃：这老两口可赌不起、赔不起。

    作为父母，他们很清楚女儿的弱点：虽然学医，但感性因素太多，当初嫁给高洋不就这么回事么？所以决不能粗暴干涉，而应善于引导。

    至于现在，何必庸人自扰？

    “小常，九州公司注册差不多完成了，正常经营也可开展，春节后大概可去把外汇账户和进出口权限跑下来，其他你有什么打算？”陆父道，“如果你盯着出口退税这块，可能会比较吃力……”

    九州公司就是新注册的外贸企业——钱塘市九州国际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简称九州国贸。

    “出口退税暂时不用管，我和筱敏讨论的差不多了，第一阶段以进口为主……”常天浩笑笑，“办公地点放东清大厦，里面有半层已买下来了，360多平方，春节后开始装修，我在上海没空管，就全权委托阿姨和姐姐操办了。”

    关于九州国贸，常天浩经营场面不小，不但花60多万在地段繁华的庆春路上买半层写字楼充当营业地点，另外还订了辆奥迪A6，准备春节后交给陆筱敏使用。奥迪现在是官车，不但价格没优惠，提货还得等。

    这排场连陆父都有点诧异：“小常，虽然公司办事需要车子，但事业刚起步，不必买这么好，我们处里也就是桑塔纳和红旗，奥迪那是实权厅级才有的配备。”

    常天浩笑笑：“筱敏姐出来帮我做事，还把医院铁饭碗给砸了，这是破釜沉舟跟着我干了，我还是小虎干爹，我是自觉当您半个干儿子看的，待遇要差点，以后我就没脸进门了……车坐起来差距没那么大，但配奥迪出去办事打交道都方便，公司有形象，你们也有面子。这车子说是配给公司，其实您和阿姨有需要也能用用，您在单位用惯了车子，这退下来没车子用也不好。忙不过来也不要紧，万盛金属那我爸还有辆桑塔纳2000，彼此可相互调剂使用。”

    陆筱敏听得一阵甜蜜，满脸笑意地看着常天浩：其他话都不重要，“半个干儿子”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两人一对眼神，觉得老刺激了。

    陆母没看到桌子下的小动作，只觉得他说的很不错，冲这点就觉得常天浩不会亏待了女儿，否则损失就太大了，做父母的哪个希望儿女吃亏？

    陆父道：“那也行，我们老了，你们自己把握。具体打算做什么生意？”

    “做赔钱生意。”

    “赔钱生意？”陆父眉头一皱。

    “说句实话，我和筱敏除眼下对真正外贸一窍不通，还处于摸索阶段，怎么可能挣钱？所以我和她沟通过了，公司起步后先学习——把有关外贸门道、行情、政策、法规、办法、套路全吃透，做好赔钱打算，然后再考虑怎么挣钱，一开始急哄哄就想挣钱，欲速则不达，反而更加麻烦。比如通天公司开业半年多了，到现在还是赔钱，今年预算依然亏损，但我不着急，我觉得能维持住。万事开头难，我爸他们是运气好，一方面赶上了优惠政策，另一方面又有阿姨帮着把全部路子都打通，才能顺顺利利开业并小有盈利。其实他们这我原先也打算亏半年一年的。”

    陆母觉得这心态非常不错。

    “我对公司规划是分三步：第一步去香港找服饰牌子，获得江浙沪总代理权，把品牌专柜开起来，也不用多，有1-2个就行。”

    “你打算把形象展示店开在解百、百大还是新开张的武林银泰？”

    常天浩笑了：“都不是……开在上海通天大厦里。”

    陆处长眉头忍不住又皱了起来：这什么套路？公司设在钱塘，形象店却设在上海？

    陆母赶紧道：“你别打岔，听小常说完。”

    “其实这只是障眼法，九州国贸拿下来的香港牌子还是公司的，衣服去找广州服装厂代工，服装也会生产一批，一批用于公司员工制服，还有些作为形象展示和私人定制，这条路子的真实含义并不是要进行进口服装代理，而是要把资金渠道走通，把钱送出去。”

    这下陆父终于懂了：说获得境外代理权，实际是集团一个子公司向集团境外另一家子公司转账，借用这渠道把人民币转成港币。

    “第二步，九州国贸与香港软件公司合作，进口国外软件和信息技术系统。”常天浩补充道，“其实最开始的软件还是国内开发的，到香港去分拆包装一下，申请香港软件著作权，弄些英文界面，然后出口转内销，这样资金又可以出去了。短期是公司自产自销，长期会有真实合作。比如，熟悉这条道路和有关软件版权运作套路后就可以与韩国游戏公司合作，拿下游戏发行代理权并转售给通天科技运作。”

    他讲了两步，陆父全明白了：外贸是假，借船出海是真。出海包括两层含义，第一层是熟悉外贸手法；第二层是把资金送出去。

    按这操作，公司短期内不但没利润，还要承担大量运作费用，难怪常天浩说要先学习亏钱。

    “九州国贸的生意也不见得全是自产自销，以后会慢慢拓展，比如进口国外的高新设备、专门技术，重点还是在计算机软硬件领域；甚至刚才外贸运作的香港品牌也可以试验下，看能不能把一个服饰品牌培养起来。”

    常天浩道，“目前钱塘距离上海的服饰和品牌意识大概差2-3年，上海距离香港又差几年，我们可以利用这时间差培育一下。设计风格可找美国、日本、欧洲的设计师，结合并容纳本土元素，包装在香港完成，生产放在国内贴牌，这样一来就融国际设计+香港品牌+进口面料+上海运营+本土OEM生产，一条龙产业链就能建立起来，尤其适合销量少、定位高端的服装，然后打打广告，拉一些名人、名演员坐台，牌子就起来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