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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罪:由来陇西多灵异,感激逢君确异乡。 第二十三章:怒斥众人,服嫈离家

    李广的右腿负伤较重,寻常人或许早就倒下了,但李广没有,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心爱的人没救。

    拖着残腿,李广走入后帐,一眼便看见躲在角落的服嫈,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而且遍体鳞伤。

    或许认为是义渠右王太子又来了,服嫈没敢抬头,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抖的好像是一片叶子。

    此时,李广能听到服嫈内心的恐惧,这种恐惧好似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内,纠结、挣扎、惶恐和不安。

    李广每向前一步,服嫈便剧烈地颤抖一下。

    只走了两步,李广便停了。

    而这两步,他恍如走了一年一样。

    春日飓风,夏日雨,秋日凋零、冬日叶。

    幕幕皆是痛苦之景……

    轻轻地,李广呼唤着:“服嫈。”

    起初,服嫈没有知觉,或许有了知觉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服嫈,是我。”

    深沉,悠长,衬托着大帐内外的寂静,这声音额外的忧伤。

    服嫈怔了一下,没敢抬头,但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欣喜和恐惧交杂在一起,卷起的波澜。

    李广没再继续走,也没有再喊服嫈的名字,而是轻轻地吟诵了她们经常诵读的《诗经》。

    ……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

    随着李广一字一句地朗读着,服嫈也渐渐地抬起了头。

    最后,李广泣不成声。

    服嫈奔向李广,扑到李广的怀里,二人相拥而泣。

    “广……哥哥,要不是因为你……我早死了……”

    “服嫈,正是因为你……我……才没死……”

    而后,李广扶着服嫈的肩头,像以前一样摸了摸服嫈的头,轻轻地说道:“嫈儿,我们快回家吧,家里爹娘或许都等着急了。”

    这一幕,即是年少时,每次相聚后,离别时的场景。

    而服嫈却没有像儿时那样,答应她的广哥哥,而是抬头说道:“我们,还能回去吗?”

    李广一脸惊愕:“能啊,为什么不能?”

    “哈哈哈”,服嫈像疯了一样的笑道。

    呆在原地,李广无言。

    “还能回去?怎么回去?我现在这个鬼的样子,还怎么有脸回去?”,说完,服嫈便取出已准备好的匕首。

    此时的服嫈,已经没了往日的温柔……

    “服嫈,你快放下匕首……”李广慌了神,往前疾走几步,却摔倒在地。

    此时的腿上,鲜血依然止不住地流。

    李广用尽全力,对服嫈说:“答应我,别……”

    话没说完,李广便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厥了过去,服嫈扔下匕首,抱着李广撕心裂肺的痛哭。

    为李广,也为自己。

    ……

    外面的人,见李广这么久没出来,担心出了意外,便也都赶了过来,一进大帐,连忙扶起服嫈,李蔡等人架着李广,赶紧返回成纪。

    到了成纪,将这些伤员全部放到了扁仲天家里,因为只有他才能保住众人性命。

    这下可忙坏了医圣,先是给英山石止血上药,因为他的断臂最为严重,等稍好些了,才给李广止血,这条腿虽然保住了,但下辈子,基本也就残疾了。

    而后,开了些安定的药,给服嫈喝下,救治才算告一段落。

    等忙完了几个人,扁仲天赶紧出来,找到陈文:“文兄,你需速速去趟郡守府,将此事告知武启大人,让大人派些兵将来成纪,做好防护,同时让大人想想办法,如何安抚此事。”

    陈文这才一拍脑袋:“对,义渠失去了右王太子,定会有所动作,你看我这一晚,跟着干着急,没想到此事。”

    说完,起身便奔向陇西郡守府。

    此时,服嫈、李广和英山石三人的双亲,全在外面等着扁仲天,见医圣出来,赶紧问自己的孩子如何了。

    扁仲天想了想说道:“几人已无性命之忧,伯父、伯母们可安心。”

    而往下,医圣什么都没说,这也足见他的高人之处。

    此刻为人父母最关心的就是孩子的性命问题,其他的,医圣没敢说,一个失贞、一个断臂、一个残疾,怎么说?

    接近天明时分,李广第一个醒了,身旁的李蔡一见,赶忙扶着坐了起来,又休息了片刻,李广便要起身,李蔡也没敢说什么,搀扶李广也走到了院中来。

    虽然脸色有些苍白,腿也是被医圣严严实实包扎着,但终归只是失血过多,而非内伤,神志还非常清醒。

    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赶紧问道:“服嫈,服嫈呢?”

    扁仲天赶紧过来说道:“在内堂休息,已无大碍。”

    李广这才松了一口气,李蔡拿了把椅子,李广就坐下了。

    不提服嫈还好,一提服嫈,服求的气就上来了,朝着李广破口大骂:“你还敢提我家女儿,要不是因为惹怒义渠族人,何至于此,想我家女儿才这么小,便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你还算人吗?你们老李家,仗着有个什么名将的祖宗,整天不务正业,耀武扬威,又不是当朝的将军,就是个前朝的将军,有什么了不起,你们李家就没一个好人,全是鸡鸣狗盗之士,我当初就不应该让服嫈见你们李家的任何一个人……”

    这话是越说越难听,有的也说,没的也说,将这几日所有的怒火,全发在了李广的身上。

    此时李蔡刚要上前理论,便被李广拦住了。

    结果服求是越骂越起劲,惹得李卓也是压不住火了,刚要上前理论,英山石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口说道:“事是因我而起,与李广无关。”

    相比之下,英山石的伤,和李广完全不是一个层级,就算是李广残疾,但还有腿在,如若不是流血过多,拄着棍棒,李广与常人无异。

    但英山石,不仅是流血过多,还失去了手臂,这是何等的痛苦,常人根本无法忍受。

    强撑着说完这几句话,英山石便是满头大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一只手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扶着门差点摔倒。

    正在这时,服嫈从后面抱住了英山石。

    众人一愣,不知何时,服嫈醒了。

    其实服嫈醒了很久了,一直在想,想一切的一切,一直在听,听所有的所有。

    直到她下定决心,才起身出门,抱住英山石,就是她的决定之一。

    此时的服嫈,异常的平静,平静的让人感到恐惧;

    这种平静,给人阴森森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扶着英山石坐下,服嫈看了看众人。

    轻轻地,她走到父亲的面前,抬头看着自己的爹——服求。

    片刻,服嫈问道:“倘若,你不逼我嫁给陈文哥哥,会有如此结果吗?”

    服求无言以对。

    服嫈又向前一步,吓的她父亲倒退了一步。

    片刻,服嫈提高了嗓音,含着泪水问道:“倘若,你不为了你那点私心,总想着平步青云,会有如此结果吗?”

    服嫈又向前一步,吓的她父亲又倒退了一步。

    忽然,服嫈咆哮着问道“倘若,你为人正派些,做官清廉些,做事认真些,做人老实些,会!有!如!此!结!果!吗!!!”

    一字一顿,字字诛心,服求听罢,抱头痛哭。

    服嫈的泪,已然浸透衣裳,一大片泪痕围绕在胸膛。

    含着泪,冷笑了一下,她转过身看了看李广。

    轻轻地,她走到李广的面前,低头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李广。

    片刻,服嫈问道:“倘若,你早早地提亲,会有如此结果吗?”

    不等李广有任何反应,服嫈泣不成声地又问道:“倘若,你不念及家境和兄弟,改掉你懦弱的性情,会有如此结果吗?”

    最后,服嫈擦干眼泪,充满憎恨地对李广说道:“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相聚,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哈哈哈哈哈哈”,服嫈的笑,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都颤抖。

    笑罢,服嫈走到英山石的面前,用双手捧起他的脸:“石头哥哥,我们走吧,离开这里,你娶了我,我们永远不回来,好么?”

    没有片刻的思考,哪怕是一点点的思考时间都没用,英山石用力地点点头。

    服嫈笑了,鄙视地看了看李广,摇了摇头。

    而后又看了看众人,轻轻地说道:“谁敢拦我,我便死在这里。”

    说完,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搀扶着英山石,慢慢的地走出了院子,消失在这黎明中。

    最终还是没人敢拦她,因为大家都知道,她说的话,是真的。

    院内的人,鸦雀无声,死一般的沉寂。

    服求走了……

    李卓也走了……

    英山石的爹娘也走了……

    院内只留下李广、李蔡和扁仲天。

    此时天已明了,鸡鸣狗叫,与往常无异。

    扁仲天走到李广的面前,拍了拍李广的肩膀,便也进了内堂。

    李蔡说要进去取药,也进了堂内。

    此时没了声音,院子里,静悄悄。

    ……

    服嫈对李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广哥哥,你快些找人提亲吧,若是真的晚了,我嫁了别人,我会恨你,恨你一辈子,让你也恨自己,恨自己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