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到前面去问问密之？”张自烈自告奋勇说道。

    “不忙，现在队伍正在行进之中，密之又是和殿下在一起，你贸然前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吴应箕年纪毕竟大一些，考虑问题向来就比较周到。

    “莫非那些勋贵也是没有收到消息？”黄宗羲却担心地问道。

    “他们？兄等也不想想那些家伙，就拿魏国公徐弘基来说吧，此人向来就是一个胆小鬼，现在局势不明，他哪里会出头，”侯方域冷笑说道：“你们看看他家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徐青君不就知道了!还有那个诚意伯刘孔昭，就更不用说了，他平日就和阮大铖那个阉党奸贼打得火热，如今得知殿下就要入京，阻挠还来不及呢？岂会反过来支持殿下！”

    侯方域的一番分析，顿时让众人的心里感到沉甸甸的，现在虽然有高杰和黄得功派兵保护殿下，可是这些在留都手握重兵的勋贵也不容小觑，要是这些人执意要站到福藩一边，问题可就复杂了，难不成还能让殿下去攻打留都吗？不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真是这样，那岂不是会让这风雨飘摇的大明江山陷入一场空前惨烈的内斗之中，现在的大明还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吗？

    “不管怎么说，纲纪法度为立国之本，国朝养士三百年，匡扶社稷，正风俗，严纲纪，正是我辈读书人的使命，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惟有死而已！”吴应箕慷慨地说道。

    黄宗羲想不到吴应箕竟然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心，他也不由得感慨万千。心里想到，让太子名正言顺继统，恐怕就是重振大明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真的不能把握住，导致君道崩坏，乱了纲常，那么，即便是活着也没有了意义，倒还不如慷慨赴死的好，这么想着，他一直望着前方的双眼里也渐渐露出了坚定之色……

    ……

    就在朱慈烺一行前往孝陵的时候，留都紫禁城的文华殿内，一个头戴乌纱折上巾，身穿黄色盘领绣龙袍的大胖子，正坐在龙椅上，愁眉苦脸地看着跪倒在地的宦官田成。

    “皇爷啊，您可要为奴婢们做主啊，张执中也是为了给皇爷办事，说是过江去抓那个假太子，结果这一晚上都没有回宫，肯定是糟了毒手了……奴婢们千辛万苦陪着皇爷一路南来，也没想过贪图什么富贵，奴婢们的命都是皇爷的，奴婢们的贱命也不值当什么，可是害了张执中，就是打皇爷您的脸啊……”

    听到田成在那里一口一个皇爷的叫，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韩赞周不禁皱了皱眉，这田成和张执中、屈尚志、高大化等四人都是福藩的潜邸旧人，一路陪同福王从河南逃难而来，自然被福王视为心腹，如今四人都成了福王的秉笔太监，这也就罢了，现在福王还是监国，竟然就皇爷，皇爷的叫，这明显就有违礼法啊。

    不过，想归想，韩赞周也没有笨到去得罪人的地步，他只是在心里暗暗鄙视了一番，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向监国禀报，又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多费口舌。

    当然了，韩赞周和正跪在地上的田成都不知道的是，此刻坐在龙椅上的这个大胖子，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嗡嗡直响，他昨晚上根本就没有睡好觉，最喜欢的戏也只听了两出，最爱喝的酒也只喝了不到十壶，心情也是糟糕到了极点。

    说起来，全都是因为那个太子给闹的。

    这个身穿龙袍的胖子正是最近一段时间人品大爆发的福王，自从他老爹被李自成制成福禄（鹿）筵给吃掉以后，他一直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谁知道，他流落到留都没有多久，就莫名其妙被人家给推上了监国的宝座，要不是这回太子北归，他早就当上皇帝了。

    其实当不当皇帝还在其次，关键是，他以前就是再怎么被当成猪来养，自家祖宗的那些个破事，他还是知道一点的，反正据他所知，老朱家的人但凡坐在了这把椅子上，如果是被人家赶下去的，就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的。

    昨天张执中来禀报说，浦口那边出了个什么假太子，确实让他的心里好受了不少，他心里想的是，这不是和戏里演的一样吗？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子，只是虚惊一场罢了，自己迟早还是要当皇帝的。

    当然了，他身边的这些小太监也给他出主意说，就算是抓来的是真太子，也没有关系，反正如今他都是监国了，这百官谁还敢不听他的！就拿那个太子的老师王铎，东宫讲官刘正宗、李景廉几个来说，到时候，只需要他这个监国随便暗示一下，那些人就会将太子认定为假太子。那样一来，不就没有人和他抢皇位了吗？

    对这种建议，他也是打算要采纳的。可是，今天一大早，这些人不顾他头晕脑胀，早早就把他叫起来了不说，竟然根本就没有抓到那个假太子，还连张执中都失踪了，这就让他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加恶劣了。

    不过，还算好，今天来上朝的人并不多，这倒是一个好现象，他最头痛的就是上早朝了，每天这些大臣们在他面前炒豆子一样的吵个不停，吵得他心烦意乱，说起来，还是马士英马爱卿最好，有事没事就生病，从来不拿什么事来烦他。

    可是，现在就连这个对他知根知底的田成也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这就让他很不高兴了，“好了，好了，这事一会再议吧。”

    田成不禁吓了一跳，什么叫做一会再议？这是什么意思？皇爷这是不管我们了吗？

    “启禀王爷，”韩赞周从一旁小声说道：“今天的早朝有些不对劲啊。”

    “什么？”福王朱由崧疑惑地看了韩赞周一眼。

    “殿下，百官今天根本没有上早朝啊。”韩赞周提醒道。

    这不是挺好吗？朱由崧心里倒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也不好说出口来，就往殿下看了一眼，咦，不是还有一个吗？而且那人正是太子的老师东阁大学士王铎。

    “王先生不是来了吗？”朱由崧不耐烦地说道，感觉头也有些疼了。

    “哎，可是……”

    韩赞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从大殿门口闯进来一个人，那人跑得跌跌撞撞的不说，一头跑，还一头高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杀进皇宫来了，太子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