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鹘鹰:鹘鹰初炼成 第二十八章 用生命在奔跑
呼延风还在拼命地奔跑着。
起初他还有一股子劲儿,但松软的沙土和没脚踝的杂草很快消耗了他的兴奋,让他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跑出去三公里,他的脑子就一阵阵空白,耳边却嗡嗡在响。他只好稍稍放慢脚步,同时拍打着自己的脸。稍微清醒后,他又开始了奋力。
但那沉重的呼吸声还有费力才能抬起的脚,时时提醒着他,能量的缺失再加上现在连续的奔跑,他的体力已接近透支。
渐渐地,他眼前真真发黄,就连爬上山坡的太阳也是黄色的,他也跑得踉踉跄跄。
他伸手又拍打着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但作战靴更加沉重了。每抬一步,都似乎要使出最后的力气。就连战术背心,也跟铅块一样的向下坠着他的全身。
他觉得身体在飘。
他跌倒了,又爬起来。
他浑身是汗,却感到被掏空一般的冷。
他的耳朵在嗡嗡的响,就像站在一架加满油门准备起飞的飞机。
他抬头向前看了一眼,觉得天旋地转,又一次栽倒在地。
他听见了飞机的轰鸣,那是战斗机发出的声音,但那不再属于他。
他看到了队友,那是为了他先后被击中的战友,他们脸上挂满了期待。
他似乎看到了那座庙宇,前面有一面旗帜,写着胜利两个字。
他坚强地爬了起来。
他从胸腔里发出了低沉吼声。
他好像看到了那只苍鹰,就是画在仓房门上的鹰。他在展翅飞行。
他抬头,终于看见了阳光下的庙宇。
他看见队友在向他招手,呼喊着加油。
他觉得他在飞。
“他来了。”刘忠站在庙宇北面,抬着头说。
杨志伸长了脖子,又看看表,说:“副大队长,时间早已过了,可以下达停止口令了。”
“难道你不想看见他坚持到最后?”刘忠说。
“想,又不想。”杨志说。
刘忠扭头贴在杨志耳朵上:“我相信,你会为他感到骄傲。”
“我已经很骄傲了。”杨志说。
“你那是嘚瑟。”刘忠扭头,又看着北面。
一组队员从墙后面露出了头。杨志大声吼道:“退回去,谁再偷看我处分谁!”
“吃啥枪药了?”郑志国缩回头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
“赶紧吃你的吧。”赵明塞给他一块面包。
“兄弟未归,我岂能独食。”郑志国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仍感到极度困乏。他只喝了几口水,肚子却不知疲倦地咕噜噜叫着。可他真吃不下。
呼延风终于从草丛中露出了影子。他跑的摇摇晃晃。
杨志的心又揪了起来。他的拳头攥出了汗水。他觉得呼延风跑的是那样慢,简直像在爬。他恨不得跑过去,将他背回来。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了。呼延风的身影终于清晰起来。他只穿着作训短袖和战术背心。他的两条腿是在地上拖着往这边跑。
“兄弟,你尽力了。”杨志默默地说。
刘忠像仍像雕塑一般地站着。
呼延风又一次摔倒在地。
杨志大吼起来:“救护组,担架!”
刘忠摆了摆手:“让他自己爬起来。”
“是不是太狠了。”杨志说。
“你是不是还和他们一样,在恨我?”刘忠问。
“以前没了,现在又有了。你真是铁石心肠。”杨志说。
“你吃过亏的,还不懂?”刘忠问。
“可我已经把那些忘了。”杨志说。
“那你也把战争忘了。”刘忠说。
“是战斗,领导。”杨志说。
“不一样吗?仅仅是规模而已。”刘忠说。
杨志不再吭声。
刘忠问:“怎么不讲话了?”
“说不过你,还不如闭嘴。”杨志说。
“不许闭嘴。”刘忠说:“说点什么吧,时间太难熬。”
“你是怎么发现他的?”杨志问。
“谁?”刘忠反问。
“明知故问。”杨志吐出了四个字。
“你是说呼延风?”刘忠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直觉吧。”
“一个老兵的直觉。”杨志说。
“还是一个打过仗的老兵。”刘忠说。
“你想他们吗?那些牺牲的战友。”杨志说。
“有的想,有的不想。”刘忠回答。
杨志问:“不是因为有的跟你吵过架吧?”
“哈,你不用成心气我。”刘忠笑了一下,说:“有些战友值得你永远怀念,因为他们的牺牲值得,但有几个平常稀松,到了战场不知所措,白白牺牲,这样的战友我不想去怀念他们。”
过了一会,刘忠又说:“我只是想他们,每个人都想。正因为想他们,我才越来越狠心。”
“如果我牺牲了,你会怀念我吗?”杨志问。
“会。”刘忠说:“他站起来了。如果他死了,我一定会想念他。”
两人对话的时候,一组八名队员靠墙坐着。
赵明让刘健看看呼延风跑到哪了。
刘健摇头。
赵明又让于大庆去。
于大庆吼了一声:“你怎么不去?”
“我怕——”赵明支吾着说:“我怕他再一头栽到,再也起不来。”
“你怕,我不怕?”于大庆将脸扭到一边。
“该喊停了,该死的魔王。”郑志国在骂。
“我们去背他回来!”张佑亮和于鹏站了起来。
“去吧,看魔王会不会真开枪。”郑志国说:“他啊,现在想早就一个英雄,去填补他给上级报告中的空白。”
“他就不是人。”两人又愤愤地坐下:“如果呼延有什么状况,老子告他去!”
“我一直觉得他不行,除了他开过飞机,还有他的坚持,我哪儿哪儿都不服他。我一直以为他是关系兵。”赵明自言自语地说着。
“你的眼睛蒙蔽了你的心灵。”张佑亮说。
“你也是睁眼瞎,我们都是睁眼瞎。”于大庆说着,站了起来,跑到墙边大喊着:“组长——”
呼延风还在奔跑。他忘记了自己是否还在呼吸,也忘记了浑身的酸痛。但他跑的更加踉跄。那座庙宇在一上一下的跳着。远处的山坡还头顶上的天空都看不见了。
他仅仅在用模糊的意识告诫着自己,不能再摔倒了,再摔倒真就爬不起来了。
他的眼睛忽然明亮了一下。他看清了庙宇,看清了刘忠和杨志,也听到了队友们在大喊着他:“组长,组长——”
呼延风竟然亢奋了起来。“哈,我快要死了吗?”他有这么想着。因为他想起了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但他又不是。他忽然之间又什么都看不清了。他想休息一会,腿却不听使唤地继续往前跑。
终于,他跑到庙宇前。他晃晃脑袋,一连串的汗珠甩落到地上。他挤挤眼,抬头仔细看了一会,才看清刘忠和杨志。
他喝醉般地笑着说:“报告领导,我来了。”
刘忠笑笑:“你已经迟到了。”
呼延风摇晃着又说:“领导,我们马上就返回起点,重来。”
“不用了,先去休息吧。”刘忠说:“你们是第一,不用再跑了。”
“好,我想看看我的队友。他们因为我都牺牲了。”呼延风累得已经扭曲的脸上又露出了凄惨。
“去吧,他们就在后面。”刘忠说。
“是。”呼延风举了一下手,晃荡着向墙后走去。
八名队员立即从墙后面跳了出来。于大庆、赵明上前扶住了呼延风:“你行,你真行啊!”
呼延风呵呵傻笑了两声,说:“我归队了。”
“是,归队了,好,赶紧拿水壶和毛巾,来,坐下,坐下。”八个人不知道怎么忙活了。
“嘿嘿,我没事,别扶我。”呼延风站着接过水壶喝了一口。
“真没事?”郑志国问。
呼延风摇摇头。
“再喝一口。”郑志国举着水壶喂呼延风。
呼延风又喝了一大口。忽然,他喷出了水,闭上双眼,向地上瘫软下去。
“军医!”身后的杨志大吼一声,扑过去,抱住了呼延风。
他担心的事发生了。过度劳累会导致肺泡破裂,尤其是像呼延风这样,搞不好就会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