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

    苏星辰收了一身痞气，珍而重之地做着自我介绍，“我叫苏星辰，是一位情报人员。”

    叶北：“你这身行头就差把‘搞谍报的’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呵，藏着装备呢，不好见人。”苏星辰坦言道：“我要收集的，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情报。”

    “阁下的意思是？”叶北审视着苏星辰衣装上的细节。

    大衣的领口上，有道家紫府五篆仙雷符法，衣袂处贴着金箔纸，上边更是印着密密麻麻的先秦蝌蚪文，南瓜帽上的一点红翎羽，是镇魂灯的做法。

    毫无疑问，这家伙一身行头，都算货真价实的除灵师装备。

    “我为你而来，叶北。”苏星辰从衣服中掏出了一张文件。

    叶北接过文件，定睛详看。

    《小类目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接纳管理办法个案》

    下发机关：天枢

    “我没听过这个单位。”叶北说。

    苏星辰掏出了兜里的枪。

    “哥！你要干啥！”叶北举着文件挡住枪口，做防备状。

    “没干啥，我查过你的家底，你是个半调子除灵师，平时对付鬼，也怕遇上不讲道理的家伙对吧？”

    叶北从文件上探出半个脑袋，偷偷窥伺着情报员。

    他答：“没错。”

    “我是对付妖怪的，也怕遇见你们这种不讲道理的伥鬼，都说为虎作伥，我很难辨出妖怪操纵的人形傀儡，拿把枪指着你不介意吧？”

    “介意……”叶北嘟囔着。

    咔擦——苏星辰拉动了手枪的撞锤，子弹入膛。

    叶北连忙改口：“不介意不介意。”

    “好好看，好好学。”苏星辰指着文件。

    文件上，描述着另一个世界。

    一个叶北从来都没接触过的，却无比熟知的世界。

    文件副标题：《总纲》

    天枢部门下属天机情报科：

    根据《历史文物保护法》与《文化遗产保护法》要求，现将我局华中地区超自然要案《穷奇》（以下称目标）报送你局。

    附件标题：《保护》

    目标生性凶残，喜食人，在搜寻目标情报时请务必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放在第一位。

    目标的特性所致，在执行情报收集任务时，若出现目标的从属物，以保障情报科员的生命安全为第一要务，谨慎处理。

    附件标题二：《接纳》

    天机情报科员接触目标及从属物时，需要将收集的情报反馈至天枢总署，总署将会调派【破军】、【武曲】武装行动组配合情报人员行动，务必在中元节祭祀日前，完成接纳。

    ——签发单位：天枢

    ——签发人：武鸣

    二零一八年九月一日。

    落款日期就是今天。

    叶北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人是政府机关对灵异事件的特派员，而自己已经被当做了妖怪的从属物。

    苏星辰：“看明白了？”

    “唔……”叶北点点头，“明白是明白了，我就好奇，你们这儿投简历要什么文凭？”

    苏星辰的手很稳，枪口看不见丝毫颤抖，像是受过专业的射击训练。

    “想转正啊？”

    “想。”

    砰——！

    枪声惊起一片飞鸟。

    叶北的指尖落下点点殷红鲜血，拇指叫子弹划开了一个浅浅的口子，看来苏星辰的枪法极为精准。

    “什么意思?”他一脸懵逼地看着那矮子。

    苏星辰扣紧大衣上的蓝牙话筒，传递着情报，“天机，这里是情报员9527号。已发现目标从属物，是十六周岁到二十八周岁左右的男性，体长一百七十七公分，体重约六十五公斤左右，眼上有疤，有吸烟史，生命体征已消失。要提取DNA吗？”

    苏星辰朝叶北使着眼色，示意不要声张。

    叶北心中隐隐感觉到，对方似乎没有恶意。

    他点头小声说：“明白。”

    苏星辰从衣服中抽出一个小试管，小心翼翼地取了叶北的血，放置在培养皿中，关上通讯。

    叶北感叹道：“你们这‘谨慎处理’还真叫一个谨慎。”

    “真是不可思议的身体。”苏星辰探员对叶北的不死体质啧啧称奇。

    叶北吐出一口浊气，带着砒霜酒气。

    “小领导？你这虚晃一枪准备干嘛？”

    苏星辰收集完必要情报，摊开双手，早早将枪械收进兜里，表示自己并没有敌意。

    “测试。”

    “测试什么呢？测试我吃枪子的能力？”叶北看着地板上那颗黄澄澄的铜皮“花生米”。

    “如果你吃了我这枪，流了点儿血，还能和和气气的说上几句话，代表你的神智清醒，能对抗穷奇的恶咒。”苏星辰耸耸肩：“你生前是个管过路客的阴阳师，明白事理，我也了解你的情况，会选好人当朋友。刚才你在老人家屋里的表现让我很满意。我们这种高危职业，对付你们这类异常生物必须谨慎，一不小心就会丢掉小命，理解一下？”

    叶北看拇指伤口恢复如初，默不作声。

    “要是你这不死之身划开一点儿皮就失了智，露出伥鬼本相，上来和我拼命一换一，那么没办法，我只能换另一把枪来对付你。”苏星辰又从大衣中取了另一支火器。

    那玩意在这身形矮小的探员手中，看起来显得嚣张无比，比普通的枪械要大上几号。

    枪身通体纯白，仿佛像是用石头制成，看不见传统枪械钣金车床上留的接合缝隙，反倒是一条条碧绿色的奇怪走线，就像是电路板。

    饶是叶北再笨，也明白了苏星辰的意思——面对伥鬼，难免会多做提防。

    只要自己配合调查，两人即相安无事。

    如果苏星辰单单只是想将叶北送去研究所切片收纳，一开始就用这杀器来对付叶北不就好了？

    “这玩意是我们武装组配发的对灵道具，淘宝上买不到唷。”苏星辰调侃着叶北平时除灵的没溜儿习惯。

    “想加入天枢吗？叶北？”

    高科技啊……

    叶北两眼亮了起来。

    前半生，他在这衡阴市五线城市的城乡结合部里闷头苦干。

    突然有一天终于解锁了主线任务似的，给他平淡的生活里送来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人与事。

    这种机会他能放过吗？

    “五险一金？十三薪？双休？年假呢？有免费旅游嘛？”

    这一套朴实的应聘五连问得苏星辰额头冒着黑线。

    “公务员待遇！”苏星辰缓了半天才答出这一句，将手中的火器扔给叶北。“好好配合调查，回去再给你写投名状。”

    叶北收了枪，看着火器上大理石纹理的材质，宝贝得不得了。

    “……这得多少钱？”

    苏星辰：“非卖品。”

    叶北又问：“有名字嘛？怎么使？”

    苏星辰扔去另一沓文件。

    “自己看，跟上，我们时间不多，还有四天，你也看到了，中元节之前，得把你的主子给找到。”

    主子，说得正是【穷奇】。

    叶北接了文件，跟上那三寸丁。

    手中的文件，是火器的说明书。

    【《周易?武经》——雷风恒】

    【性状：长约二十二厘米，枪管宽三厘米，柄长十三厘米的仿五四制式手枪。】

    【武器类别：对灵类】

    【说明：本品主要用于对灵类生物的拘束、抓捕、接纳、击杀。】

    【泛用性：无】

    【说明：本品对碳基生物无明显效果。】

    【载弹量：十二发】

    【载弹种类：缚灵弹、灭灵弹。】

    【武器说明：取“易”三十二卦，恒卦，巽下震上。取意风雷激荡，宇宙常新。】

    【使用说明：还用说？】

    【生产机构：北方工业集团有限公司与天枢机关下属【天同】后勤科共同研制。】

    【备注：探员，请妥善保管你的配枪。】

    【备注二：我TM射爆！】

    叶北看着这说明书上的备注，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不过这接地气的武器说明书，也告诉了叶北——眼前这位苏星辰探员，身后的对灵部队绝非等闲之辈。

    两人下楼，苏星辰邀叶北上车。

    叶北问：“我们现在要干嘛？”

    “去广播电视塔，还有警察局。”苏星辰答。

    叶北在瞬间就明白了苏星辰的用意，近日来，他为了逃开媒体的电子眼，过个马路都提心吊胆的，如今算是从良，再也不用鬼鬼祟祟地过日子了，胸前一口恶气吐了出来。

    叶北问：“你要查监控？”

    “聪明。”苏星辰笑着答。

    叶北感叹道：“果然，你们有背景身份的还是好办事呀。”

    “以后你也可以这么干。”苏星辰踩下油门，往当地交通广播电视塔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