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站在第三间审讯室门前。

    他扛着大水桶，眼书，心中回想着受审古物的供词。

    ——新的委托要来了。

    第一位受审古物是蜻蜓先生。

    在【甜蜜野兽】的老拳逼供下，根据蜻蜓先生提供的供词，此物落网之前，于东俄近北朝鲜交界的一个小山村生活。

    此地名为白山郡，在古代，位于高句丽东边，临近日本海。

    原本叶北以为手中六本提审卷宗只是天枢给他发的刑讯散活，直到刚才审完了第二位年轻力壮的小哥才明白——这些古物在同一个地方落网，并且被天枢抓捕收纳押解回国之前，在干着盗墓的行当。

    这两只妖怪，一只是蜻蜓，一只是蜈蚣。

    他们要盗的墓，是公元七十七年至一百年左右的高句丽大武神王陵。

    至于盗墓的原因，两位古物的供词保持一致。

    是为了【长生大药】。

    至于【长生大药】是什么？这两个打下手的【工具妖】是一概不知，只提到了他们的雇主。

    ——是个不愿透露姓名的潇洒男子。

    ——是没有五官的凶恶邪兽。

    ——是帝江。

    按照安防风险评级来算，叶北收拾完前边两位[D]和[E]，去探访[C]级的古物时，反而内心越发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躲都躲不掉。

    仔细想想，天枢发提审卷宗来，不光是为了给叶北新活，也在试探叶北如今的能力。

    ——要获得白山郡的详细线索，要给穷奇做风险评级以妥善处置，要确认叶北在天枢中的从属关系，要将【帝江】相关的任务资料一并发放。

    第三扇牢门之中的光景，和之前大不一样。

    前两位都属于非暴力不合作的客人，这一位似乎更加符合贵客的身份。

    牢房门内照明通透，经过简单又不简约的装修，装修风格比较复古，一方四十来平的居室中，安置了蚊帐软床、沙发还有茶餐桌椅和梳妆台，还有一个大书架。

    贵客坐在靠墙的书桌边，等着叶北开口。

    叶先生脸上带着微妙的笑意，因为这位贵客，是他的老熟人，也是穷奇的老熟人。

    是一回生二回熟的那种熟人。

    叶北：“唷，这不是瑶姐嘛。”

    其人靠在长椅上，一身黑中带红的水手服，长裙过膝，裙摆拢去两腿的夹缝中，胸前有红绫扎做一朵蝴蝶结，长发一侧撩去耳后，一侧垂及胸前。

    正是司马瑶。

    她就这么看着叶先生，眼睛里有惊讶，也有惊吓。

    想了半天，司马瑶才吐出一句喝骂。

    “你才窑姐！你全家都窑姐！”

    叶北：“那叫你瑶妹？”

    司马瑶：“你这软骨头才活了几年？瑶妹是你叫的嘛？”

    叶北一拍大腿：“嗨，阿姨好！”

    “唉……”司马瑶轻叹，也不去和叶先生斗嘴，招手喊：“来，坐下。”

    叶先生麻溜坐去茶桌的客位上，不等他开口相询，问及事情的前因后果，连一句阔别重逢寒暄都来不及说出口。

    穷奇刚踏进牢门，眼睛都看直了。

    司马瑶也是如此，在穷奇以半兽半人的魂威之身踏进牢门的瞬间，她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震惊，完全没了那副文静端庄的礼貌，用奇妙的比喻来说……

    ——就像是大姨妈突然造访，翻遍了房间每个角落都找不到姨妈巾，最后发现衣柜里多了一副棺材，里边突然跳出一只吸血鬼一样。

    司马瑶：“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穷奇挥了挥爪子：“一言难尽。”

    三人落桌，叶北给这两位贵客温了茶。

    有很多事要问，也有很多事要说。

    叶先生想了半天，还是从旅途伊始那一段问起，也从自我介绍开始说起。

    “司马瑶，我姓叶，口十叶，北是东南西北的北，湘南人士，除灵十年，当初你要我建的禄库，煮的忘忧茶，都一一送到了，不知道客人你还满意吗?”

    此刻司马瑶的表情变得谨慎且尴尬。

    ——原本司马瑶想给穷奇建一座禄库，喝下茶先生的忘忧茶，也想让穷奇收收凶性。好在这个光怪陆离，变得危险万分的现代社会生活下去。

    “满……满意……”司马瑶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叶北招手示意，要穷奇把想说的都说出来。

    “什么风把你吹到天枢班房里啦？你不是祥瑞嘛？是这儿的铁匠手艺精湛你走不动道了？还是这儿的狱卒个个比得马龙白兰度呀？小婊砸？”阿穷也不客气，连问候的方式都那么儒雅随和。

    司马瑶笑嘻嘻地答道：“人有失手嘛……”

    穷奇不屑：“你我都不算人。”

    司马瑶辩：“我是熊人族，也算半个人。”

    貔貅，别称天禄、辟邪。

    是凶猛的瑞兽，也是古代军队的别称。

    《史记?五帝本纪》中记载，四千多年前，黄帝驯养虎、豹、貔貅等威猛动物为军队冲锋陷阵，貔貅以金银珠宝为食物，有进不出，为食铁兽，也就是大熊猫。

    穷奇笑：“嘿……天枢怎么就给你评了个[C]呐？看起来你比那些个蜈蚣精蜻蜓怪什么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嘛?”

    叶北插了句嘴，直言道：“没错啊！就[C]啊。天府的哥哥们眼光挺准的。”

    司马瑶琢磨了半天，咀嚼着叶北的话中之意，突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围。

    “臭流氓！还是喜欢占人便宜！”

    姑且扔掉那些嬉笑打闹。

    司马瑶也重新做了一次自我介绍。

    按照貔貅来分雌雄，她是一头貅兽，也由国宝大熊猫化神登上了瑞兽的神位。

    按照年龄来算。

    今年是十八岁零……

    等一下，我拿个计算器。

    是十千四百九十二个月。

    在穷奇面前，算后辈中的后辈。

    最初貔貅是职责是镇守皇帝的宝藏。在人民群众中广为流传的貔貅佩饰，多用来讨钱招财。

    叶北埋头做着笔录：“怎么和穷奇杠上了？听主子的意思，你俩的仇还不小。”

    司马瑶不假思索地答道：“不都记在你们天枢的档案库里了嘛，陈年旧事提它干嘛？”

    想来也是，这不属于叶先生的工作范畴。

    叶北给两位贵客续上茶。小声向穷奇问了一句。

    “主子，照她这十八岁两万多个月来算，那时候你在哪儿？”

    穷奇随口说道：“我记得清清楚楚，是公元二二七年。”

    叶先生的历史成绩一直都很差，遂追问:“当时你在干嘛？”

    穷奇：“在三国乱世，民不聊生的时代，我当然是游戏人间，乐得自在。”

    叶先生杯子都递到嘴边了，正准备喝茶，问：“那时候也有奴才伺候你嘛？”

    穷奇暗搓搓地指着司马瑶，小声和叶北说：“那个奴才也姓司马，在江夏忙着打仗，没错，就现在的武汉江夏，江夏湿地如今还有五百多头大熊猫来着。当时那个阴阳怪气的奴才忙着求财，又嫌我太凶，然后就找到了这娘们要钱，也找到了新靠山。”

    叶北：“等一下……哪里不对。”

    见穷奇脸上吐露着微妙的笑意，和叶北打着商量。

    “要不我也送你一套女装？”

    叶北：“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