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

    张茉莉与陆香聊了许久，一瓶酒喝完，又开一瓶。

    此情此景，就全然没有了品酒的心境，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女儿还重要吗？

    肯定没有！

    张茉莉倒是没有夸大其词，她也是一种猜测，一种来自女人的第六感，以及以她对贺丛霜的了解，进行的分析。

    但陆香却知道，张茉莉不会无的放矢，两人快三十年的朋友，彼此太过了解了，一定是贺丛霜表现出了什么，才令得她有了如此猜测。

    贺丛霜年纪不小了，陆香想让她安定下来，似乎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尝试。

    就像当年的贺炳添，玩玩闹闹，即便在结婚后依旧把自己玩死了，但旁人不可能知道贺炳添曾经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已经在婚后收敛了太多太多。

    在陆香，包括张茉莉眼里，随性洒然这一面，贺丛霜随了她爹。

    “要不要我去调查调查？”

    陆香摇了头。

    “这可不像你啊。”

    陆香向沙发靠背一仰，若有所思道：“撇呢，丛霜也不是胡来的人。”

    还不胡来？

    一个人跑到非洲，又弄出五百公斤黄金，从小到大没一样是能听大人话的。

    不过这里的胡来，则是另一层意思，无论贺丛霜如何跳脱，总是能把守底线，不玩过火，仅这一点，她就比她父亲强多了。

    “那就顺其自然？”

    “嗯，顺其自然吧。”

    ……

    几天不见，迪莉娅与丹有了巨大变化。

    物质欲在某些时候并不算贬义词，例如对二人而言，他们的物质欲只渴求于一个八万美金的移动手术装置而已，得到了满足后，可以说像个如获至宝的孩子，但孩子又总是喜新厌旧。

    所以更贴切的说……

    发烧友。

    成年人都有喜欢且专注地事物，男人爱车、爱摩托，女人爱包、爱首饰，大家都很难互相理解。

    而就医生的‘物质欲’来谈，任何一个职业都不能理解他们对手术器械，以及患者的痴迷。

    周一生与贺丛霜回来时，迪莉娅、丹也才刚刚落脚。

    “我们才将那些‘手术’后的孩子送回去，部族那边对我们的态度又有了很大的提升……”

    这是必然的。

    千百年的割礼仪式，土著们即便不承认死亡率这个东西，但他们也是知道，恶魔总是会带走心智不坚定、不纯洁的孩子。

    神奇的外来人一定用了什么神秘的道具，驱散了恶魔。

    十三名割礼儿童，百分百的生存率，令人惊叹。

    但事实上……

    几人的心态并不能平和，虽然早已接受了这样的局面，但不得否认的一点在于他们的确在助纣为虐，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不过，以迪莉娅的坚定，付诸十年、二十年的努力。

    或许，真得就能改变掉那种恶习，这条路任重而道远，看不到头，所付出的极大可能是她人生的一辈子。

    “移动手术间你们带进去了？”

    “对啊，正好有木勒部的人过来接孩子，我们就让他们顺便捎带进去，下次只需要背一些手术耗材与药品进去就可以了。”

    “现在有多少病患？”周一生热切道。

    迪莉娅笑了笑，现在知道了周一生的真实身份，她能够理解新手上路的兴奋劲，毕竟迪莉娅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

    相较之唐爱云，迪莉娅要开明很多。

    因为见过周一生的手术水准，基础操作都没问题，而且在某些术式技巧方面极其具有天赋，以为的打压是暴殄天物的做法，迪莉娅很愿意他能发挥作用。

    至少他在，比只有一个丹，或是丽贝卡要强太多太多了。

    “有三例骨型矫正，可能要植入钢板，你有信心吗？”

    “嗯，这个……”周一生有些拿不准，“之前与唐做了两例，不过还不是很熟练。”

    “我其实也没把握。”迪莉娅说道。“我专研普外与消化系统方面，骨科太需要力气了，我不行、也不太喜欢。”

    “那就这样吧，等唐下次来，你和他一起完成这三例骨科，至于我们……”迪莉娅笑了笑，总算不再卖关子了：“应该会有几例腹腔手术要完成，后天吧，让我休息一天，咱们进山。”

    周一生差点没笑出声。

    倒是一旁的贺丛霜，奇怪道：“难道不需要带病人出来做相关检查吗？”

    按照现代医学思维当然是这样没错，但特定情况特定处理，如果每一个患者都带出来做检查，移动手术装置的意义似乎也就没那么大了。

    在早期，没有X光透视前，医生都是直接进行开腹，然后进行病理检查，再对症完成手术治疗。

    即便到了现在，现代医学科技依旧只是辅助，例如造影影像，并不能完全将患者所有的病灶呈现出来，具体还是以开腹检查为准。

    迪莉娅简单科普了一下原因，继续道：“我们将血检设备带去了，配对血型后，当地有许多血源，就算出现糟糕的情况，也能应付。”

    “当然，没有把握的手术我也不会乱来，还是会带到移动手术车来进行，例如那三例骨科，我就想等唐来完成。”

    唐爱云定科急诊前，也曾有过犹豫要不要定科骨科，所以对骨科的基础术式熟练度早就满了，这事儿在之前两人聊天时提及过。

    现如今。

    一位急诊主治，一位普外专家，一个打杂的小周童鞋组合起来，绝对可以应付丛林部落里的大部分病症，因为人口基数小，重度病症或是疑难杂症的患者还是少数，而在有了基础医疗后，情况也会越来越好。

    晚上。

    几人照例在饭后喝了些酒，贺丛霜除外，她还病着呢。

    除了患者手术事宜的敲定外，迪莉娅给贺丛霜安排了一个活，让她与诺比一齐去地约尔部的学堂讲学：“你的语言能力最好，来了几个月，比丹呆了五年还强……”

    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是没认真学。”

    迪莉娅才不理他呢，继续对贺丛霜道：“你的基础交流不成问题，再加上诺比能说简单的英语，大部分交流都不会有障碍。”

    诺比是迪莉娅一早培养出来的孩子，有她辅助刚刚好。

    贺丛霜自然没有异议，又看了周一生一眼：“那我就把婕拉儿带上吧，你跟着迪莉娅做手术，也不方便，我带着能继续教她。”

    行吗？

    周一生有些犹疑，地约尔部他去过，环境很差，毕竟是丛林深处的原始部族，跟灰虫部比差的太远，但要说把婕拉儿送回利矣亚也不现实。

    “那好吧，你俩多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老贺撇了撇嘴，没多说。

    迪莉娅倒是来了句：“周，你好像特别关心丽贝卡啊，要知道她比你在这儿待得时间更长……”

    “呵呵，我就是担心小婕拉儿……”

    话落。

    场面忽然寂静。

    丹悄悄竖起大拇指，做着口型：兄弟，你很强！

    迪莉娅也噗嗤一笑。

    搞得周一生莫名奇妙。

    倒是看向老贺时，只见她的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周一生这才幡然醒悟，可补救也来不及了，怪就怪自己是直男癌晚期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