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面走后，木易也不再耽搁，就欲转身离去。

    “小兄弟，不，大人，大人留步！”侯聪急忙叫住了他，语气里满是恭敬，在侯聪眼里，木易能和地府狱将马面谈笑风生，已然视若神明。

    木易忍俊不禁，回过身来，淡淡地问道：“还有事吗？”

    侯聪此刻双手依然插着螺丝刀，他一脸祈求道：“大人，您能不能好人做到底，您走后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说着瞥了一眼田泽强，目光里有些忌惮。

    “你就这么怕死吗？”木易戏谑道。

    侯聪正色道：“怕，怕得要命，我现在想活着，活着弥补我之前犯下的过错，地狱太可怕了！”

    侯聪提到“地狱”二字，眼中满是惊惧，身子也不自觉颤抖了一下，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木易又看向田泽强，问道：“你还是要杀他吗？”

    田泽强并没有言语，手持沾染鲜血的美工刀，向侯聪走去。

    侯聪瞪大了双眼，对着木易求救道：“大，大人，救命啊，这个疯子又要来杀我了！”

    木易目光微凝，心道难道这人还是不知悔改吗。

    田泽强走到侯聪身边，蹲下身来，按住了他颤动的身子，“呲啦─”一声，束缚侯聪双脚的黑色绝缘胶带被划开，侯聪的双脚恢复了自由。

    田泽强扔掉美工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头低低地埋在地上，再也按捺不住，声泪俱下道：“不，已经够了，不杀了，不杀了，我还有我女儿，我还有我媳妇……”

    木易暗舒了一口气，缓步走到侯聪面前，蹲下身来，手心之上白光涌动，将侯聪的右手笼罩，随后在侯聪震惊的目光中，螺丝刀颤动起来，慢慢地自行抽离了出来，在这过程中，并没有侯聪预料的疼痛，也没有鲜血再溢出，像是有一团温润的水流将他的右手包裹，温暖舒适。

    螺丝刀离体而出，木易手臂轻挥，螺丝刀“咚─”的一声没入地面。

    随后如法炮制，取出了左手之上的螺丝刀。

    恢复自由的侯聪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左右手，上面有一层微光笼罩，虽然伤口依旧有些瘆人，但已然感觉不到疼痛，鲜血也不再溢出。

    侯聪震惊过后，也跪倒在地，有种大难不死的庆幸，泪水模糊了双眼，嘴里一直重复着：“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我设法止住了你的血，你暂时死不了，另外，你不需要拜我，还是拜一下你面前的坟墓吧，毕竟这两位老人的去世与你有着关系。”木易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侯聪闻言，连连对着面前的坟头跪倒下去，不住地磕着头，呜咽道：“对不起，我对不起您二老，对不起……”

    等二人回过神来，再向身后看去，不知何时，那位少年的身影已消散在黑夜中。

    田泽强对着刚才木易站立的方向跪伏下去，他知道，如果不是这位少年，他定会酿成大错，而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哑巴媳妇以后如何维持生计，如何遭人白眼，他不敢想象。

    侯聪也跪伏了下去，他亦深知，若非那位白猫少年，他今日定会身死，而更重要的是，死亡并不是终结，一想到地狱的那种种恐怖的刑法，身体都止不住地战栗。

    常人都只有一次机会，过去了便无法挽回，但今日他们是何等幸运，老天派来这位神明一般的白猫少年，将他们二人拯救出了地狱。

    侯聪看向田泽强，不再恐惧，更多的是愧疚，说道：“田大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两位老人，你放心，我这就报警自首，如果我还有机会出来，我一定努力挣钱弥补你，真的对不起！”

    话到最后，侯聪低下了头，眼里满是懊悔的泪水，他掏出裤兜的手机，虽然屏幕有些破碎，但还能打出电话。

    侯聪拨下那三个数字，按下通话键，待电话接通，侯聪说道：“警察同志，我要自首……”，侯聪一口气说完自己过往所犯下的种种罪恶，眼中反倒有了一抹释然。

    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做记录，随后传来一个认真严肃的女声：“请问，您现在在什么地方？”

    侯聪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看向田泽强，正欲开口询问，田泽强却一把将手机夺了过去，放在耳边，回答道：“这里是平陵田家村墓地！”

    那边的人明显一愣，问道：“请问，您是刚才那位先生吗？”

    田泽强回答道：“不是。”

    “那您是？”那边的人问道。

    “我也要自首”，在侯聪的震惊目光中，田泽强说道：“我刚才差点杀了人……”

    电话已经挂断，田泽强将手机扔在了侯聪身边，蹲坐在地上，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那个，田大哥，你原本不用这么做的，我不会提及你的。”侯聪低声说道。

    田泽强轻轻摇了摇头，竟躺了下来，全然不顾此地泥土的潮湿，他望着天空，不知何时，月色已如此皎洁，可能临近中秋月圆之夜的缘故，田泽强看着那白玉一般的月亮，仿佛映出了女儿那张可爱的笑脸，那是世上最美的风景。

    田泽强开口道：“我并不是因为你，你抢了我母亲的钱，我今日废了你的手，日后并不相欠。”

    “我自首，是因为，我要给我女儿做个好榜样，我犯了错，就要承担，因为我是一个爸爸！”

    话到最后，田泽强挤出了一抹微笑，他看到女儿的笑脸高挂在天上，小嘴一动一动的，分明在叫着爸爸。

    田泽强拿过破旧皮包，从皮包里取出那只小小的粉红闹钟，目光中涌现一抹柔色，这个礼物，只能等爸爸出来再给你了。

    侯聪也不再言语，也索性躺在了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好久没回家了啊，他想着，这些年来，自己从来没体会过父母的苦心，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伤透了他们的心，等这次出来，一定要做个好人，做个好儿子！

    月光，驱散了墓地的阴霾，撒下一地银白，安静祥和。

    ……

    （一念地狱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