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弟子？”一句话说得程彻满腹狐疑，不做弟子还能留在藏真门中吗？

    “对。”马跃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说道：“你该不会以为，偌大的藏真门里只有修仙之人罢。”

    “莫非……”程彻心中一动：“还有凡人在此，做些凡俗事务。”

    “不错。”马跃眼中一亮，叹道：“你果然聪慧，一点就透，如若仙根再好上一些，日后绝非籍籍无名之辈……”

    提及那九品仙根，程彻眼中黯淡一闪而过，拱手道：“前辈谬赞了，在下实不敢当。”

    马跃看着少年，不由点了点头，继而徐徐道：“藏真门修士三千之众，其中单单是聚气期弟子就占了绝大多数，比不得拓海期、抱元期那般脱胎换骨，聚气期尽皆是凡夫俗子之身，离不了衣食住行。这些俗务，修士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由是，本门之中还有数千凡人。”

    “难道前辈、想让我做一个杂役？”纵使拓海期面前，程彻的声音也有几分冷意。他怎么样也是堂堂修士，怎能甘受此辱。

    “不然。”少年的愠怒虽然隐藏得很好，可马跃的眼睛一扫便尽知，只见他毫不为意，淡然笑道：“这数千凡人中，除了烧火劈材洗衣做饭的门仆杂役，还有许多修士的眷属族人。”

    “眷属族人？”

    “对，眷属族人，就是修士的亲族，依附于修仙宗门。当然，这些亲族也不是白白住下，只有修士向宗门上缴一定的门贡，才能为他自己的亲族换取此项福利。”

    眼光一亮，程彻立刻问道：“前辈愿意让程彻充作眷属？”

    马跃笑而不答。

    “多谢前辈美意，不过……”程彻好似想到了什么，语气冷静了下来：“不过前辈还是言明条件吧。能留在藏真门，需要在下付出何等代价？”

    “聪明。”马跃抚掌而笑，倏忽之间，骤然沉声道：“我只需要你把那些本门奖励之物，压在我处。”

    程彻眉毛皱起、默然不语，心道：“果然，这马跃对其他都不假颜色，对我却这样和风细雨，原来是为了那些东西。”

    一路摸索，他也对修炼界灵石、灵药的价值有些模糊的认识，那些奖励之物，可算他踏入修炼界的第一笔“横财”，足够支持很长一段时间的修炼用度。而另一方面，若能留在藏真门中，不仅能接触真正的修仙大道，更加关键的是，宗门之中可能有解除摩睺附体隐患的方法。

    见少年沉思状，马跃暗暗又推了一把：“我也不是贪墨了你的东西，那些灵药你当下用了也是浪费，暂存我处，待你修为有成之时，自会还于你。而那些灵石，权且充当门贡，你安心在门内修炼即可。”

    闻言，程彻心中冷笑：“他就是赌我不可能修为有成了，唉，谁叫我这仙根如此低劣，要受人胁迫。不过，他对那些东西这么上心，就算我不答应，以拓海修士的本事，自有万千手段可以得之。何况我那体内摩睺元魂的隐患……炼体后天之境哪有那么容易，把赌注全压在那摩睺所传之法上，是为不智。”

    “前辈。”程彻拜道：“我答应。”

    修炼资源再好，也没有小命重要，纵然千万个不情愿，程彻也必须作此决断。

    “哈哈哈，不必多礼。”马跃笑眯眯的，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今后，你我就以伯侄相称吧。”

    一袋乾坤递出手去，程彻拜道：“世伯，受侄儿一拜。”

    ……

    藏真门分为内门和外门。所谓“藏真七脉”，说的就是那内门；而入得藏真门的仙根弟子，除了那直接成为内门记名弟子的吴三亩和杨采曦，统统都要待在外门。

    而仙根弟子成了外门弟子并不意味着高枕无忧。除了每年要上缴一定的门贡以外，外门弟子还要面对修炼的压力。想进入内门，唯有在三十载内突破聚气期的第二道坎，修炼到那聚气第七层，方能成为内门的七脉弟子。

    若是达不到此条件还想留在宗门中，要么得成为外门执事，负责门内杂务，要么每年上缴三倍的门贡。宗门内外修炼条件天差地别，由是，主动离开宗门、甘愿成为散修的外门弟子极少极少。可是，这样的外门弟子，即使能够留在宗门中，此生也几乎是大道无望。

    条件十分苛刻，但这就是藏真门激励弟子勤修苦练之策。

    作为马跃的亲眷族人，程彻被安排到了藏真门中灵气最为稀薄的南景别院，他的地位更不如外门弟子，在宗门之中也是处处受限，可这也是他耗费了那些奖励之物才换来的。

    南景别院一角的一间小屋，空无一人，蓦然，一团白光大作，只见一位少年蓦然出现，盘腿端坐于榻上，衣衫已浸透了汗水，腿上放着的，正是那卷轴“万山界狱图”。

    他一吐一纳，合掌收功：“在那重元峰脚下，这‘引气诀’已能修炼五遍了，自己单纯肉体力量也增到了五百多斤，若是放在当初自己一介凡人之时，根本无法想象。”

    “那摩睺说，这‘引气诀’不宜多练，多练伤神，反受其害，让我一日不可超过十遍。可如此以来，我进境有限，何时才能达到那炼体后天之境啊……”

    程彻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一间古色古香的精致小屋，桌、椅、榻、柜都是极名贵的黄花梨木所制，寝具、香炉、盆栽也是一应俱全，这已是他住过最好的屋子了。

    抬眼看着屋外的松枝，苍翠欲滴、随风摇曳，他那患得患失的心情也总算平复了几分。

    “昨日安置妥了，打听到了那藏真阁的所在，不如前去一观，说不准就能在修仙之法中找到应对摩睺元魂的方法。”

    藏真阁，乃藏真门核心所在，与紫华宫大殿同等重要，紧邻太上长老公孙老祖所居的忘忧川。藏真门也得名于此，以典藏众多、传承悠久为傲。相传，巨阙门、鬼引门等许多宗门规模与藏真门相当，但在这典藏一事上却远远不如。

    奈何随着藏真门的实力衰落，许多功法、法术因修炼条件苛刻、所需材料太过稀有，纵有修炼之法，也无修炼之人，最后只能断了传承，如此恶性循环，又加剧了宗门的衰败。藏真门逐渐从数千年前的大宗门变成了如今只能割据一方的中等宗门，在此过程中，许多功法典籍又随之散佚了。

    回想着打听到的消息，程彻踱步出了南景别院。昨日，是一位外门执事师兄引他来的，其他的没有教他，却单单强调了宗门之中的许多禁地，若是行差踏错，冲撞了哪位师叔师祖，必受重罚，甚至有逐出师门的危险。今日他独身而行，虽有宗门舆图路引，也只敢小心地摸索。

    出了南景别院，程彻沿着石阶山路向北而去，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转过一道弯，一座巨大的青石拱桥映入眼幕，横过山谷，另外一侧，从山腰到山脚遍布着一望无尽、大大小小的古典庭院。

    程彻心道：“外门，旭望谷。”

    这是上千外门弟子的居所，也是去往藏真阁的必经之地。

    “说不准能结识几位外门的师兄，能让我快些了解这藏真门内的种种。”

    刚过石桥，一声冷喝骤然而至。

    “何人？”

    循声看去，门坊之下，却是一位身形干瘦的灰衣中年，气息微不可闻，几乎与那门柱融为了一体，这是极高明的敛息术。

    开眼一瞧，这人是聚气五层的修为。程彻拱手一揖，道：“见过师兄，在下程彻，昨日才入藏真门。”

    “聚气四层，昨日才入本门……胡说！我根本没有见过你。”那干瘦中年暗暗弓起身形，一手悄然摸到了腰间乾坤袋，似乎下一刻便要动起手来。

    “师兄误会了，在下住在，南景别院。”

    “南景别院？你是我同门眷属？”干瘦中年低头思索了片刻，突然抬首道：“听人说起，昨日有个九品仙根的弟子，也留在了本门之中。”

    程彻心下苦笑，答道：“正是在下。”

    “那你就是、就是马跃师叔的世侄了。”闻言，那人立刻换了颜色，上一刻还是冷峻模样，转眼间变作了和颜悦色，热情地迎了上来，拱手还礼道：“哈哈哈哈，原来是程彻师弟，久仰久仰。”

    程彻一怔，也微笑道：“还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我姓周名然，入门二十载，任这旭望谷守卫一职。”

    “见过周师兄。”

    寒暄了几句，借着机会，程彻便问起了关于那藏真阁的种种。这周然毫无一丝不耐烦，一一解答，还多说了许多值得注意的细节之处。

    两人相谈甚欢，仿佛阔别已久的故交，直到程彻有了去意，方才止歇。

    “多谢师兄解惑。”

    “不必多礼。”周然稍作迟疑，笑道：“只是程师弟再见了师叔，能够提及一二，就……”

    程彻淡然一笑：“一定、一定。”心下却自嘲道：“我都不知何时能否再见上马跃一面？”

    拜别了周然，程彻按着路径，穿入旭望谷去。

    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周然这时才冷了笑容，心道：“这人虽然好说话，但底细不明，刚入本门就攀上了师叔的高枝，听说还跟火云谷方副掌门新收的记名弟子有些关系，日后，纵使不能多结交，也万万不能轻易得罪。”

    有人识时务，就有人犯浑愣。

    没走出几步，就有三五个年轻人挡在了身前。

    “呦，这不是那个九品仙根的家伙吗？”

    （本章完）